回到京城,紅日已慵懶地垂向城樓。馬車停住,她下車見有人牽著她的坐騎等在不遠處,上前謝過那人,跨馬返回靈境胡同,派瑞福去向宋妙仙報平安,再經柳堯章家改裝,乘車回歸柳府。
到家先去拜見范慧娘,范慧娘叫人拿給她兩封喜餅和一個小包袱,里面裝著十幾件簇新的絹花、汗巾、羅帕。
“蔣媽回來了,這些都是玉珠叫她捎給你的。”
玉珠姓郭,家住文安縣,是柳邦彥表姐的小女兒,比柳竹秋小四歲,姐妹倆感情頗好。
前陣子玉珠出閣,柳竹秋顧著揭發鄉試漏題案,裝病未去向表妹賀喜,派服侍自己多年的保姆蔣媽代她去送玉珠出嫁。
蔣媽在玉珠家協助料理婚事,前后逗留半月之久。
柳竹秋想她剛從文安縣回來,正好先找她打聽那邊的情況。陪范慧娘說了會兒話,回到閨房。
走進天井,蔣媽先迎出來。
她本名蔣少芬,祖籍荊襄,今年三十八歲,其父做過鏢師,教她從小習武,將身板練得高大結實。體長比柳竹秋略矮些,也長著一雙大腳,行動利落干練。
當年她家遭難,父親亡故,她受傷流落至成都,被柳竹秋的生母趙氏所救。她為報恩甘愿留在柳家為奴,趙氏見她相貌端正,身強體壯,男人的粗活兒,女人的細活兒都干得出色,肚子里還裝了些墨水,便讓她做女兒的保姆。
蔣少芬赤膽忠心照護小主人,在趙氏死后更兼任母職,將全部愛心都傾注在柳竹秋身上。
柳竹秋敬她如母,覺得她正直賢良,識微見遠,大小事情都樂意同她商量,是比春梨更受倚重的親信。
她攜了蔣少芬的手進屋,先問起玉珠的婚禮,蔣少芬一一說了,讓春梨打發走院子里的下人,關上房門,湊近柳竹秋問。
“小姐,春梨說你遇到了太子殿下,今天還去見他了”
柳竹秋點頭“他已向我坦白身份了。”
“他為何找你”
“說來話長。”
柳竹秋細數緣由后問“蔣媽,你在文安待了這些天,聽人說起過皇莊亂民案嗎”
蔣少芬搖頭“這個還真沒有,那皇莊在城外頭,估計城里人也不太清楚。不過我倒聽說文安前陣子出了件人命官司,情形真叫一個慘。”
柳竹秋叫她說來聽聽,得知案情是一名女子伙同娘家父母親戚謀殺親夫。
文安城東有一姓許的軍戶,生了幾個兒子,最小的那個名叫許應元。
本朝戶籍制規定,軍人家庭世世代代只能從軍,未經皇帝特許或做到兵部尚書這樣的大官﹐任何人都不得脫離軍籍。軍戶每年要服兵役,近則屯田當差,遠則從征戍邊,還得自備軍裝盤纏,負擔非常沉重,經常被迫逃亡。
由于逃軍被捕的處罰很重,許多軍戶的子孫為脫離軍籍情愿到別家當上門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