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下來,案情沒有進展,指責太子的奏章卻蜂擁而至。
大臣們一致認為,朱昀曦私自出宮,只帶少許侍衛出城游獵,才讓刺客們有機可趁,對本次案件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請求皇帝嚴加責罰。
那些早對太子頑皮行徑不滿的言官更群起糾察,說慶德帝以往對朱昀曦的教育過分寬松,養成他性嗜奢華,不喜讀書,酷愛游獵,耽于騎射的種種“惡習”,再不嚴加管束,將來恐上累圣德,有負天下臣民之望。
唐振奇在御前奏報了這些措辭激烈的勸諫,慶德帝被迫一改慈父作風,將朱昀曦召入禁宮訓斥。
他本是做做樣子,將一些大道理以嚴厲語氣宣講一遍,旁邊章皇后卻不同,皇帝已賜朱昀曦平身,被她重新喝令跪下,接過教鞭加倍詈責。
“自古人君哪個不是興于憂勤,亡與驕佚你父皇在你這個歲數時每日盡是研讀經典,觀習政務,未曾有過半點荒疏。哪像你這么荒唐淘氣教你讀書的儒臣都說,每次課才上到一半,你的心思就飛到外面去了,讀書最忌一曝十寒,你連這一曝都勉強,怎能學好功課將來要是連臣下的奏章都看不懂,還做什么皇帝”
慶德帝懼內,又知皇后自來對太子要求嚴格,聽她罵得過分了才溫言勸解“皇兒已知錯了,梓童不必動怒。”
章皇后立現哀怨“陛下豈不知臣妾苦心臣妾一心為了江山社稷著想,祈盼太子早日成才。他平日頑劣臣妾還能耐心教導,這次實在鬧得太出格了。也不想想他身為儲君,一旦有失必將動搖國本啊。如此不爭氣,怎不叫臣妾傷心”
說完淚水漣漣。
慶德帝忙替愛妻拭淚,再幫她數落朱昀曦。
“你母后的話你可聽清了你說你崇拜先祖,喜好騎射武藝,朕念在這是子孫安不忘危之意,故而沒攔著你。可你不該不務正業,整天沉迷此道。皇明祖訓有云守成之君常存敬畏,以祖宗憂天下為心,則能永受天之眷顧,若生怠慢,禍必加焉。這些話你難道都忘了”
接著向近侍傳諭,嚴令朱昀曦身邊的侍從小心在意,今后不許他參與馬球騎射等激烈運動,更不許私自微服出宮。
朱昀曦像被套上鐵索的獅子,煩躁感在胸中翻江倒海,忍不住辯解“父皇,兒臣是有不當之處,今后定虛心改正,可騎射只是兒臣一項小小的愛好,還望父皇準許。”
章皇后用捏著手帕的手指斥“君王就不可以有嗜好,否則來日必被奸佞抓住這軟肋誘拐陷害。”,之后懇請丈夫將她從朱昀曦身上挑出的那些錯處寫成戒律,帖在東宮殿壁上,讓太子朝夕顧視,時刻警醒。
朱昀曦這頓罵挨得直如狗血淋頭,垂頭喪氣離開親乾清宮,在宮門外遇到潁川王朱昀曤。
“臣弟參見太子殿下。”
朱昀曤一絲不茍向他拜禮,他是朱昀曦的胞弟,日常行家禮足矣,朱昀曦也從未要求他以臣下自居,可他始終嚴格自律,未有半點馬虎不敬。
“王弟平身,說了多少次,若非正式場合,你我兄弟無須拘禮。”
朱昀曦扶起弟弟,他們雖是一母所生,卻在不同環境里長大。據說章皇后初產后身體虛弱,只得將朱昀曦交給乳母撫養,也沒多少精力過問他的起居。六年后生下朱昀曤才親自擔起母職,將其照料得無微不至。
由于這一緣故,兩個兒子在她心中分出親疏,對朱昀曦動不動疾言厲色,吹毛求疵,對朱昀曤慈憫憐惜,愛如珍寶。
朱昀曦十歲前已能清楚感受到母后的偏心,但身邊人都勸慰說那是因為他身為太子,肩負天下之重任,皇后希望他成為明君才對他嚴格。
眾口一詞,朱昀曦便跟著信了,卻打心眼里羨慕朱昀曤能得母后寵愛。但他也承認,弟弟的確更符合眾人對皇子的期許。
別看他才十六歲,言行做派比大人都老成,如非必要,絕不多吐一字,多行一步,連太后都說他那方正莊重的樣子更像幼年時的慶德帝。
見禮完畢,朱昀曤體貼問候“前日聽說皇兄遇刺,臣弟好生驚恐,本欲親自去東宮問安,怎奈感染風寒不便出府。不知皇兄這幾日可安好”
朱昀曦已收到他送來的請安折子和壓驚禮物,很感謝他的周到,拍拍他的肩頭說“為兄沒事,倒是你身子單柔,到了嚴冬酷暑最好少出門,不然生了病,又該讓父皇母后心疼了。”
朱昀曤唯唯點頭,遲疑片刻道“我聽說那成都舉人溫霄寒也曾隨皇兄去西海狩獵,還在救駕時立下大功,敢問皇兄可有此事”
“是有這么回事,你也認識他”
“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傳說他才學頗佳,且文武雙全,臣弟也很想會一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