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選志面犯難色“先生莫怪咱家涼薄,柳邦彥現是欽犯,除非你能找到確鑿證據證明他是清白的,否則神仙也難幫他脫罪。本來這種案子歷來是東廠負責審理,這次為什么沒讓我們插手就因為朝中人人都知道你是我孫兒的塾師,也清楚你和柳家的關系,陛下于是才有意讓咱家避嫌。這種情形下叫咱家如何幫你呢”
柳竹秋忙說“別的都不敢勞煩公公,只想求您行個方便。”
“什么方便”
“晚生聽說東廠上下監察,每日都會將搜集到的情報編寫成冊,歸檔保存,至少等三年過后才會銷毀。”
“是有這么回事。”
“晚生想去查閱東廠的偵查日志,懇請公公準許。”
這倒不是什么難事,張選志本想深入詢問,又怕知道得多了恐于己不利,圓滑道“此事雖不合條令,但咱家還擔待得起,那先生準備何時去呢”
“今日可否”
張選志故意猶豫許久,以顯示這份人情之厚重,嘆道“使得,那咱家這便安排人送你過去,還請切記,勿要對外聲張。”
東廠衙門設在東安門北,每月初一數百廠役在這兒抽簽領取任務。
監視各大衙門,牢獄拷訊的叫“聽記”。
監視官員和各城門緝訪的叫“坐記”。
其余監視民間大情要聞,街談巷議的叫“打事件”。
每個廠役手底下都養著幾百眼線,多數是流氓無賴,名為“打樁”。這些人分布廣泛,消息靈通,連老百姓家爭雞罵狗的瑣事都會上報,。
柳竹秋來到東廠衙門,從南側小門入內,來接應的人遞上一條黑布,叫她蒙住眼睛。
“公署重地向來不許外人入內,還請先生海涵。”
這地方是全國的特務樞紐,機密甚多,若看了不該看的反而有害。
柳竹秋配合地扎好黑布,握住他遞來的細木棍,跟著他左轉右轉,又向下走了一大截蜿蜒的石階。聞到空氣里潮濕的霉臭氣越來越濃,料想已進入衙門地下的密室了。
走到一個所在,那人叫停步,摘下她的眼罩。
眼珠重見光亮,她正位于一條狹長的隧道中央,青石壘成的石壁上每間隔三丈便鑲嵌一盞黑鐵底座的牛油大燈。面前是一座一丈高四尺寬的大鐵門,橙黃的燈火下,門上蠕動著三個奇怪的字符。
那人開了鐵鎖請她入內,門后別有洞天,是座用石墻隔斷的倉庫,門對門串聯著,兩邊都望不到頭。
庫內整齊排列著齊頂高的木架,上面堆滿新舊不一的藍皮書冊,有的積了厚厚一層灰,顯是年代久遠。木架外側都掛了牌子,標注有年月日。
“最近半年的日志都在這兒,還請先生自行查找,時間不限,注意別弄亂了簿冊順序。”
柳竹秋謝過他,直奔今年七月初三的書架。共有兩架,一寸厚的薄冊三四百本。
她從頭翻閱,一刻不停地查了五六個時辰,腿腳酸麻便席地而坐,眼睛干痛便刮幾下眼眶接著看,渴了就拼命咽唾沫,正餓到前胸貼后背,那接頭的送了她兩個冷饅頭充饑。
她啃著有些磕牙的饅頭翻看不知第幾本薄冊,在中間的書頁上找到苦苦尋覓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