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醒悟過火,忙賠笑認錯“殿下恕罪,臣女不是這個意思。臣女是想說先寄錢給溫霄寒,請他幫忙存著,待臣女日后下去了才有錢繼續還債。”
聽她前一句話朱昀曦還只是純粹的惱怒,后一句出來非但沒起到補救,更遽然掀起真正的風暴。
看到他眼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劇烈波動,柳竹秋驚覺自己觸動逆鱗,左耳風響,左臉已挨了重重一巴掌。
所有人都懵了,她還算其中最清醒的,下意識摸了摸的痛處,只見太子眼圈帶赤,眸子里淚花凝聚,那咬牙忍痛的模樣仿佛遭受天大的傷害。
知道他已嚴重失態,朱昀曦扭頭離場。
侍從們慌忙跟隨,之后隔著墻壁傳來太子暴躁地吼嚷“孤王不想再看到她,讓她滾”
陳維遠很快轉回,輕聲吩咐柳竹秋“柳大小姐請隨咱家來。”
柳竹秋窘促點頭,以為他要逐客,卻被他領到一間僻靜無人的廳房。
陳維遠關了門,指著她苦惱埋怨“你太不知輕重了,咱家從殿下出生起就服侍他,還沒見他親自動手責打過臣下,你是獨一份啊。”
柳竹秋低頭告罪“那都系一時戲言,我確實是寫對聯寫昏了頭,不小心沖撞了殿下。”
左臉轉為腫痛,她忍不住伸手揉摸,也在為得罪太子一事暗暗著急。
陳維遠已看到那迅速浮現的五指印,掏出藥膏遞上,溫言勸解“你千萬別怨殿下,他絕不是粗暴狠心之人,都因你剛才那句話觸及他的舊傷,才令他情急失控。”
他在柳竹秋的好奇追問下講述了一樁陳年秘辛。
朱昀曦出生后被交給一位姓寧的乳娘照看。那寧氏娟麗賢柔,與他親同母子,朝夕不離。
朱昀曦六歲時即將行太子冊封禮,某日在御花園玩耍,見那寧氏偷偷躲在假山洞里燒紙錢。
這在宮中是大不敬的行為,暴露后必受嚴懲。朱昀曦依戀乳母,保證替她遮掩,只問寧氏為何燒紙錢。
寧氏回答“奴婢先寄些錢給陰間的親戚,等過去了才有盤纏用。”
朱昀曦只當玩笑,可沒過幾天寧氏便暴病身亡,尸體即刻被運走焚化,沒讓他看最后一眼。
“殿下心傷寧嬤嬤之死,多年來始終難以釋懷,但他一直恪守對寧嬤嬤的承諾,除了老奴再未向其他人提過寧嬤嬤燒紙錢的事,以免她被追究罪責。你剛才那句話跟寧嬤嬤當時的說法一模一樣,殿下以為是不祥之兆,急怒攻心下才出手打你。實則是因為看重你,怕你也像寧嬤嬤那樣應了自己的詛咒啊。”
老太監的本意是感化柳竹秋,使其別怨恨太子。
柳竹秋卻是理性永遠占主導,揪住故事里的疑點探尋“陳公公,恕我斗膽多問一句,那寧嬤嬤的死其實另有原因,對嗎”
陳維遠驚駭而怒,摔袖斥責“柳竹秋,你是讀書人,該知道楊修是怎么死的”
潛臺詞是太聰明的人都活不長,警告她別打聽宮中的隱秘。
柳竹秋忙攔住他嬉笑賠禮,又拱手央求“我開罪了殿下,正是惶恐難安,還請公公幫我哄好他。”
她把朱昀曦當賞飯吃的東家,沒摻雜太多個人情愫,榮辱都能等閑受之。若跟東家結了隔夜仇,于今后混飯不利,是以弄清太子發怒的原因后便想盡快修和。
陳維遠也怕這一芥蒂妨礙主子的心情和健康,她這個肇事者能負起責任最好不過,便耐著性子讓她出主意,答應幫忙斡旋。
朱昀曦悶坐多時,火氣漸漸退下,吩咐侍從擺駕回宮。
陳維遠稟報“有人求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