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本人看不見,朱昀曦仍別扭地撇過臉不予理睬。
聽他冷哼,“柳竹秋”嗚嗚哭道“殿下這樣抱悶,臣女真想捐軀以獻,只恐命賤無補。”
“柳宗元”訓斥“你這會兒才知道奉承,為時已晚了。”
“柳竹秋”哀辯“祖公錯怪了,我一向努力奉承殿下,每次殿下召見我都恨不得雙手著地,像狗一樣顛顛地跑來伺候。跟殿下說話前必要先打一番草稿,用三斤蜂糖浸泡后搓成蜜丸服下,以確保語句足夠甜美動聽。”
朱昀曦臉紅打斷“你那叫奉承嗎分明都是褻瀆”
“柳竹秋”連忙作揖“臣女是那田間地頭的黑烏鴉,當然不配為鳳凰唱贊歌,無知冒犯,幸蒙殿下多次寬貸,臣女肝腦涂地也難報厚恩。這次本當領死,可臣女若就這么輕易了賬,殿下想來也難得痛快,不如等想出解氣的法子弄死臣女后再做決斷,也好讓臣女在茍活的這段時日里盡力恕罪補過。”
“柳宗元”氣得掄起胳膊不住拍她的頭“大人肚里能撐船,殿下這等胸襟都被你氣成這樣,可見你這丫頭有多可恨”
“柳竹秋”尖聲求饒“祖公莫打,殿下生氣是因我前幾次都橫著撐船,才會卡住,往后定會小心豎著劃過去,殿下便能包容了。”
朱昀曦終被噗嗤逗笑,強裝嚴肅說“河東先生1,你這玄孫女野性難馴又不守女德,是個比陳季常老婆還刁蠻的潑婦。將來若是嫁給脾氣暴虐的丈夫,不知會挨多少打罵。”
“柳宗元”忙說“連殿下這樣溫柔慈愛的男子都受不了她,遑論其他人,打死都是有的。”
“柳竹秋”辯解“那倒不怕,佛家說殺牛變牛,殺狗變狗,他打死我這潑婦下輩子也會變潑婦。”
朱昀曦忍俊不禁,笑罵“行了,孤王饒你了,出來吧。”
錦緞翻動,柳竹秋穿山甲似的從桌案下爬出來,沖著他嬉皮笑臉。
見她毫無記仇的跡象,朱昀曦反而難為情,嗔怪“虧你演的一出好戲,真是個佞臣。”
他肯把她當臣子看待,在柳竹秋就是好兆頭,色舞眉飛道“公孫弘2也是佞臣,可他協助漢武帝治國安民,對儒學也有卓越貢獻,臣女還想效法他呢。”
太子神色一僵,明顯不愿談論這個話題。
她熱望遇冷,也悻悻的。
不愿讓好轉的氣氛再惡化,朱昀曦趕忙恢復和悅,命她到近處去,望著她臉上的指印微露歉意,悶聲道“孤王還是頭一回動手打人。”
柳竹秋俏皮回應“那可巧了,臣女也是頭一回挨打。”
他不信“你這么調皮搗蛋,小時候家里大人就沒教訓過你”
“臣女生母早亡,家父為此格外憐惜,氣到極處也舍不得責打。至于哥哥們,小時候倒想修理我,但都被臣女搶先制服,從此再不招惹我。”
“孤王果然沒冤枉你,你從小就是個潑婦。”
朱昀曦用娓娓動聽的音調數落她,抬起指尖輕輕點了點她臉上的傷處。那溫柔小心的架勢好像她是個易碎的水泡,自己也疑惑方才為何會下狠手。
“還疼嗎”
柳竹秋盡撿好聽的說“臣女臉皮厚,還擔心碰疼了殿下的手呢。”
朱昀曦聽了,笑容竟有些扭捏“我看你還沒挨夠。”
柳竹秋見到這嬌花含羞的情態就想調戲,咧嘴歡笑“那殿下再連臣女右邊臉一塊兒打,來個雨露均沾。”
都是佞臣了還在乎什么尊嚴,她又不想做獨善其身的彭澤令3,千方百計爬上高位才談得上一展拳腳,賑濟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