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再將秋蕙叫進內室,秋蕙抱著孩子跪在她跟前,表情已從悲苦無助轉為憤慨,布滿血絲的眼珠宛如熔爐噴吐烈焰,凄厲懇求“大小姐,我要給順兒的爹和爺爺報仇,求您幫幫我。”
柳竹秋扶她起來,篤定道“我來就是想找你商量此事,我雖能扮成溫霄寒拋頭露面,可朝廷規定,打官司只能由原告本人或家屬出面。你是溫如的遺孀,必須親自去告發賈棟和他的同伙。”
此舉并非易事,律法明文禁止婦女參與訴訟,除非涉及人命、奸盜、謀逆等大案才可破例,并且造訟者到了公堂都得先領五十殺威棒。
嬌嫩柔弱的女子沒幾個經得起這樣的大刑,哪怕事先買通了行刑差役,也免不了要遭大罪。
秋蕙義無反顧道“大小姐放心,溫如和公爹死得這樣慘,我若不找仇人討回血債才真要活活痛死。莫說五十殺威棒,讓我下油鍋滾釘板,我也愿意。”
她這樣堅決,柳竹秋也有底氣了,將田莊的事務和柳丹父子的喪事都交由蔣少芬操持,領著秋蕙母子,在蕭其臻陪同下返回京城。
入城后她扮做溫霄寒,帶秋蕙來到貢院,向衡文堂的學官申請調取柳丹的試卷。
柳丹生前曾提出過查卷申請,學官查到申請記錄,問他本人為何不來,聽說人已死了,便想推諉。
柳竹秋拿出柳丹應考時的卷票和交卷的照票說“朝廷有令,自發榜之日起,考生有權在十日之內領回試卷,并沒說只能由他本人領取。如今期限未過,還請官爺照章辦事,否則我們就去巡城御史那里申告。”
溫霄寒大小是號人物,學官見她態度強硬,趕忙帶她們來到收藏試卷的庫房,之后翻遍了上千套答卷,獨獨找不到署名柳丹的。
弄丟考生的試卷屬于嚴重的瀆職罪,不獨管理人員會被嚴懲,上級官員也要負連帶責任。
那學官未曾遇到這種情況,急得團團轉。
柳竹秋來查卷只為取證,立馬領著秋蕙去都察院向巡城御史遞書首告。
御史派人去貢院核查,證實柳丹的試卷確已丟失,記錄在案后讓她們回家等消息。
柳竹秋先送秋蕙去柳堯章家安頓,為柳丹畫了三幅肖像圖,注明他死時的衣著穿戴,分別帶去向張選志、張魯生和孫榮求助,托他們利用手下的情報網打探柳丹死的那晚究竟和什么人接觸過。
傍晚返回靈境胡同,柳堯章正等著她。
昨晚他已從父親那里知悉案情,剛才又自秋蕙口中得知,她們接下來計劃去順天府狀告賈棟竊取柳丹的試卷。
他認為這樣做風險太大,提醒妹妹。
“就算巡查御史已查明溫如的試卷被貢院弄丟了,你又怎么能讓其他人相信,賈棟的試卷就是溫如寫的呢”
柳竹秋說“溫如的幾位同窗,包括那個饒秀才都看過他的鄉試文章,到時府尹自會傳喚他們到堂作證。”
“若是他們畏事,不敢作證,或者干脆被賈家收買,做偽證呢”
“你不也看過那幾篇文章,你愿作證人嗎”
“我、我是愿意,但是得先經過老爺允許。”
柳堯章仿佛戴著項圈的狗,不敢擅作主張。
柳竹秋并未怨責,還很理解三哥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