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坐著生了一場悶氣,仍勸自己寬心忍耐。
不久,范慧娘領著柳竹秋來了。
女兒離家出走近一個月,柳邦彥對她的憤恨已多半轉為牽掛,現下心情郁悶更懶得同她算賬,聽說她是回來認錯的,只想盡快修和,等她磕頭賠罪便命她起來。
范慧娘替父女倆說和,幫柳竹秋理著衣裙說“你不在這段時間,你爹吃飯都沒胃口,看看,都瘦了一大圈了。”
又對丈夫說“阿秋也瘦了,瞧這胳膊和手,快成皮包骨頭了。我知道老三家的廚子手藝不行,做的菜肯定不合她口味,待會兒去讓廚房燉點海參燕窩,給你們爺倆好好補補。”
柳邦彥端詳女兒,是比過去清減了,想來定是為柳丹的官司操心所致,遲疑一陣問“秋蕙母子還好嗎”
隨后問起官司進展。
柳竹秋就想跟他談這事,隱蔽發招“全靠那溫孝廉鼎力相助,圣上已批準讓賈棟償命了,只是目前還缺少實證證明他剽竊的文章是溫如做的,不好幫溫如恢復功名。”
范慧娘忍不住問“我聽說那溫霄寒為打贏這場官司連命都不要了,他幾時跟柳丹結拜的怎么對他這么好”
柳竹秋瞥了瞥父親,向繼母解釋“聽說是三哥介紹他們認識的,溫孝廉很欣賞溫如的才華,本身又跟賈棟有仇,義憤加私怨才會奮不顧身。”
“他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去敲登聞鼓,我只是聽人說起就唬得心口直跳呢。”
“太太也聽說了”
“是啊,那么大的事,京里早傳遍了。你們聽到的肯定更多吧。”
“嗯,外面是有很多人議論,不光有夸溫孝廉的,還有罵咱們家的。”
說者有心,聽者著急,范慧娘忙問“他們干嘛罵我們家”
柳竹秋知道父親在等說明,有意沉默,在范慧娘催促下方郁郁道“外面不少人知道溫如原是柳家的家奴,現在還在替我們打理產業。按說他有事,最該出面的是我們。外人只見溫孝廉替溫如上下奔走,而柳家紋絲不動,就說我們還不如家里的房客重情義,還說”
她猝然住口,范慧娘欲追問,見她眼珠朝丈夫一方轉動,明白那些非議定是針對柳邦彥的,便不敢吱聲。
柳邦彥知道他已是世人眼里的自私小人,已猜出柳竹秋未出口的話,結合今天在蓬萊館的經歷,再不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對妻子說“你不是要讓廚房加菜嗎那就去吧。”
范慧娘知他要與柳竹秋談話,識趣地走了。
父女倆一坐一立,木然無語,內心都似沙場點兵,人喊馬嘶。
柳邦彥躊躇多時,終于拔開銹死的刀鞘,試探問道“只要有人能證明文章是柳丹寫的,就給他恢復功名,陛下真是這么說的”
知道宋妙仙的激將法奏效了,柳竹秋藏好雀喜,默默點頭。
她看到父親臉上的皺紋里,良知與怯懦正上演鏖戰,暗中焦急地為他鼓勁。
又過了好一會兒,柳邦彥總算下定決心,長長一嘆后雙手不自覺握成拳頭,沉聲表態“明天我去公堂替柳丹作證吧。”
柳竹秋像協助他打出了大勝仗,欣然怒放地上前跪在他膝邊。“老爺真想通了”
柳邦彥無奈皺眉“官司就差這定音捶了,我再怎么說都得幫柳丹一把,不然老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也不好受呀。”
柳竹秋笑著抓住他的手“有您的證詞就萬無一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