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那冉大奶奶惡毒彪悍,禮佛最是虔誠,每月十五必去凈業禪寺燒香。廟會人多,道路逼仄,特別是廟門前的一段路程,僅容一輛馬車通行。
冉大奶奶的車駛到這段路口被堵住了,問下人外面什么情況。
下人說“旁邊來了輛車跟我們爭道,都跟他們說了奶奶在這里,他們也不肯讓行。”
在霸州冉大奶奶的威信勝過皇后娘娘,聽說有人藐視她,勃然大怒地問那不怕死的雜種是誰。
下人回道“他們自稱是保定蕭縣令的車駕,車里坐著的想必是蕭縣令本人。”
冉大奶奶前日打了蕭其臻,事后為此和高勇大吵一架,今日路遇冤家,三丈高的怒火上多添了十丈深的怨氣,親自下車領著仆從去叫陣,直接命人掀了車圍。
仆從們飛快動手,用刀割破車圍,撕爛扯開。
蕭其臻和柳竹秋坐在車上,見狀一起跳下來大聲喝止。
冉大奶奶站在人群前叉腰指罵“姓蕭的,你不過是我家老爺座下的一條狗,見了主人不搖尾巴,還敢汪汪亂叫,信不信老娘叫人拔了你的狗牙”
蕭其臻堂堂官身,兼具書人的尊嚴,實在開不了口同潑婦當街爭執。
柳竹秋仔細觀察冉大奶奶,心里只覺好笑,裝出嚴肅樣責備“這位奶奶,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我們又沒得罪你,你為何縱仆行兇”
冉大奶奶也聽過溫霄寒的名頭,看柳竹秋的外貌特征猜到是他,瞬間斗志翻倍,小胡蘿卜似的食指直往她臉上戳。
“瞎了你的狗眼你看看這條道有多窄,把你劈成兩半讓一半給你走,你肯嗎”
柳竹秋辯解“我們只一輛車,你們有五輛,自然該讓我們先行。”
冉大奶奶假笑三聲“車少就該先行那好,我干脆再多讓你們一手來人,給我砸了他們的車”
豪奴惡仆們做慣歹事,有主人撐腰從不考慮后果,得令后都操起家伙來搞破壞。
郭四和車夫手腳快,將馬卸下牽到一旁護住,眼睜睜看他們噼里哐啷亂錘亂砸,好好一輛車片刻功夫散成碎片。
蕭其臻氣得發抖,經不住人群指點議論,憤然拂袖離去。
柳竹秋暗中夸冉大奶奶下手夠勁,裝模作樣怒斥“你這潑婦未免太兇頑了,這么喜歡燒香,莫非是文殊菩薩座下的青毛獅子轉世,急著去廟里認主人”
冉大奶奶受不得此等侮辱,兩道柳葉眉翻做彎刀,甩開粗腿過來動武。
柳竹秋繞著馬車殘骸躲避,不住罵她“鳩盤荼”、“母夜叉”。
冉大奶奶體胖,跑了幾圈氣喘吁吁,喝罵仆從“都愣著做什么給我抓住狠狠地打”
奴才們圍攻柳竹秋,柳竹秋撂倒前面的幾個,可雙拳難敵四腿,糾纏下去難免要吃虧。
這時蕭其臻去而復返,撿起斷掉的車軸打翻剛拽住柳竹秋胳膊的狂奴,厲呵余人“本縣是朝廷命官,誰敢傷我就是造反”
他出言震住群奴,低聲問柳竹秋是否受傷。
柳竹秋理了理衣衫,苦笑搖頭“大人,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還是走吧。”
蕭其臻命郭四、車夫牽了馬,喝退擋道的人群往回走。
冉大奶奶自以為得勝,點著他二人的名字破口大罵。
柳竹秋走了老遠才擺脫她洪鐘似的獅吼,咋舌感嘆“這位奶奶的氣勢當真不同凡響,怪不得能降服高勇那樣的虎狼之輩,我看該送她個外號,就叫冉存孝。”
蕭其臻一時沒反應過來,她笑道“大人忘了五代十國的第一猛將李存孝1善于伏虎,冉大奶奶的威猛當與他不分伯仲。”
蕭其臻真佩服她還有心情打趣,解頤而笑“先生受了潑婦荼毒還不為意,這份隱忍也比得上唾面自干的婁思德了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