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呢”
“這個說了就不奏效了,總之交給我便是。”
柳堯章夫婦相信柳竹秋有持危扶顛之能,照蔣少芬指示忍住焦慮回家等候。
當晚柳邦彥住在內書房,轟走所有人,獨自冥思苦想。
剛才他的話大部分源自沖動,撫養二十多年的子女,哪兒是說不要就不要的柳堯章還是狀元兼翰林,肩上擔著光耀家門的重任,若斷送在此事上,不但他的苦心全白費,家族希望也會破滅一半。
都怨那該死的丫頭,真是替她母親來討債的,非得害柳氏滅族才能報當年之恨嗎
他怨一陣女兒,又舍不得她,那丫頭的聰明才氣像她母親,干的那些事也不能籠統地歸為胡鬧。其中俠義忠烈的部分值得著書立傳,供世人歌頌,若是個兒子,必然比她三個哥哥都有出息
桌上的蠟燭像他的心智慢慢短耗,焦愁的淚水也似燭淚不斷流淌,假如能用他這條老命平息禍端,他會毫不猶豫地拱手獻上。
枯坐半夜,室外落下一場秋雨,雨勢漸強,大有狂風欺竹,豪雨送秋之感。
柳邦彥用剪刀剪去多余的燭芯,手腳凍得冰涼也懶得添衣。
倏然間,虛掩的房門被風推開,雨點趁機侵入。
他正欲起身去關門,一個高大的仆婦步履穩健地走進來,是蔣少芬。
“蔣媽,你來做什么”
蔣少芬到他跟前也不行禮,還掛著奴婢不該有的冷峻神情。
“老爺真想犧牲小姐”
柳邦彥對這保姆的印象一直是規規矩矩、勤勤懇懇,且與柳竹秋親如母女,料她是來求情的,悶怨道“她做了那種無法無天的事還指望活命嗎這都怪你們這些奴才奸滑疏懶,明知她行為失當還幫著欺瞞行騙。我正想明天統統都攆了,你既先來,就帶頭滾吧。”
蔣少芬面不改色“老爺怎么處罰我們都行,但不能對小姐不利,否則即便保住柳家,你也會身敗名裂”
柳邦彥驚訝抬頭,蔣媽手中已多了一只信封。
她小心取出信封里已泛黃的箋紙,打開向他展示,上面的字跡娟秀嫵媚,為柳邦彥所熟悉。只看數行就像被鬼掐住了脖子,慌忙伸手去奪。
蔣少芬迅捷閃避,看著他愴惶無措的模樣森然諷刺“沒想到吧夫人臨終前把她自盡的原因都詳細寫在了這封遺書里。她明白你們柳家人都薄情寡義,為防止小姐落到她那樣的下場,才設下這道護身符。若將這封信的內容公布出去,你柳邦彥就是當世第一的負心漢,整個柳家都會遭世人唾棄”
柳邦彥遭受的沖擊絲毫不亞于晚飯時那次,還在罪惡感哄抬下后來居上,眨眼的功夫就將他的魂魄反復碾碎了無數遍。
藏在他心底那個念念不住又不敢回憶的身影躍然眼前,笑如春山地望著他,一晃神又沾滿血污,怨恨的眼神像尖刀插進他的胸口。
他痛苦驚怖,失神啜泣“靜雅她怎么會”
他是沒想到妻子會如此憎恨防備自己,死前分明已將他視做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