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后方知她在借城狐社鼠比喻皇帝身邊的奸臣。
一些大臣惡名昭著卻橫行無事,無非倚仗皇帝的勢力,就像住在城墻下的狐貍和社壇里的老鼠一樣。
當時他還責她刁鉆,拿他當預備昏君,動不動陰陽怪氣瘋諫,奚落“今后孤身邊若有奸臣,你絕對排名第一。”
如今對照章昊霖的事例回想,感觸頗深。
章昊霖、唐振奇這些人罪惡滔天卻屢屢逍遙法外,所持的不正是皇帝的姑息縱容嗎
朱昀曦雖能理解父皇的想法,卻很難贊同這一做法,但等到他坐上那個位置時,可能又會有不同見解。
對未來的恐懼催增他對柳竹秋的思念,派人去探消息,聽說她已回京,忙召去觀鶴園相見。
柳竹秋見駕時迫不及待問“臣女聽說殿下針對山東江蘇的蝗災,制定了以工代賑的救濟方案,這辦法英明卓絕,殿下的見地越來越高妙了。”
昨天她和幾個文人聚會,新科榜眼顧淳如也來了。
他已通過銓選受任中書舍人,日前響應太子關于魯蘇地區運河修繕工程的征召令,加入了督造團隊,即將啟程赴任。
柳竹秋聽他介紹朱昀曦提出此項建議,并與群臣據理力爭的過程,心中無比歡慰。
臣子將皇帝當做莊稼,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有人求功名利祿,有人求豐功偉業,她屬于后者。
朱昀曦的每一寸成長都在推動她接近理想,也更樂觀地相信自己沒選錯路徑。
朱昀曦原打算等這事辦得七七八八了再向她表功,見她這么高興,心情同樣暢滿,笑問“你看我以后會是個好皇帝嗎”
柳竹秋欣欣頷首,眼里的光芒為世界帶來了艷陽天。
他歡喜地摟住她的腰“那你要一直輔佐我,讓我早點達成這個目標。”
“臣女一定竭盡所能報效殿下。”
分不清誰先主動,二人的嘴唇碰在一起,清脆地接了個吻,像尋常小情侶那般輕松自在,雙方都很喜歡這種感覺。
朱昀曦帶她坐下,柳竹秋又問起他的近況。
“陛下知道陷害陳公公和臣女的人是章國舅嗎”
“知道。”
“他會讓國舅禁足多久”
“父皇的意思是要將他終身圈禁,可我想他不會那么老實,最近還聽說母后身邊的人在暗中同他聯絡。”
柳竹秋知道章皇后才是最大的威脅,握住太子的右手,用拇指撫著他的手背,神情難掩心痛。
朱昀曦略微猜到她的心思,柔聲說“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柳竹秋抬頭正視他,猶豫要不要逾越禁忌。
朱昀曦有些憂傷地嘆氣,翻掌握緊她的手指,主動道出壓在心底多年的重負。
“小時候宮里有人傳言,我并非母后的親生子。”
柳竹秋目瞪口呆,但在驚訝沖擊下,許多費解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身子前傾,凝神聽他細說。“當年母后遲遲未孕,大臣們都強烈要求父皇擇選淑女充實后宮,還有人建議直接廢后。父皇與母后伉儷情深,曾向她許諾終生不納妃嬪,為遵守這一諾言,他便讓母后假懷孕,悄悄借宮人的肚子生下我,說我是母后的兒子。”
柳竹秋想象還是幼兒的太子聽到這些傳聞時會有多害怕,不覺向他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