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何玿微這種有學識修養的絕色美男一般不太看重他人相貌,喜歡美色照鏡子就夠了,求偶最要緊的是性情內涵。
成親前他還擔心女方是高官家的千金,沒準跋扈任性或者陳腐無趣,到了洞房之夜,揭蓋頭前新娘先要考他的學識。
他以為題目左不過四書五經,詩詞歌賦,
沒想到鄧氏出的題竟來自六韜、吳子、尉繚子、太白陰經等兵書。
他對兵法研究不深,當場被考住。
鄧氏笑言“妾身聽聞夫君文武雙全,還以為似孫武、李牧、韓信、馬援一流的人物。未料夫君只通經史,不懂兵法,今后若被遣往邊塞,或遇軍事要情,豈不要受同僚拿捏”
何玿微起初只當她惡意嘲弄,不以為然地讓她解說那些考題。
鄧氏侃侃而談,對行軍打仗需掌握的天時地理,人情風俗,乃至古今治亂得失,陣法變化周密,兵家奇正虛實,器械巧拙精粗,無不如數家珍。
何玿微驚奇嘆服,始知得配良緣,對妻子愛重非常。
二人朝夕廝磨,談論經書切磋武藝,既像歡侶又似良友,但愿世世為夫妻,只羨鴛鴦不羨仙。
鄧氏表面遵從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遇到要緊事卻可隨意表態。
何玿微以往沒有不依的,眼前這事卻必須反對,急躁道“你當這是玩笑呢那羅東生隨身帶著幾百人的衛隊,都是些蠻暴兇徒,不是好對付的。”
鄧氏擺出自信依據“他們遠道而來,不熟地貌,不明情況,我們只要事先在險要地帶設伏,出其不意偷襲,定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到時點火燒幾輛馬車,搶幾件行李就撤退。當此寇亂時期,他們不清楚我們的底細,必不敢窮追。”
何玿微說“假扮強盜打劫這個點子是很好,但也不用你出面為之啊。”
鄧氏正色分析“羅東生在蔚縣境內遭劫,必命你追查劫匪。若找其他人領頭,事后難免露行跡。不像我,進了家門外人就休想找得到,這樣保險的人選你為何不用”
柳竹秋聽她說了這些話,驚奇已悉數轉為驚喜。她早知閨閣之中多英物,每結識一個都是人生快事。
見何玿微急得口吃起來,不禁仰頭大笑,向鄧氏揖禮道“夫人真乃木蘭在世,在下佩服之至。”
鄧氏莊重還禮“大人謬贊,我愧不敢當。我在京時曾聽聞你那忠仆瑞福是位女扮男裝的奇女子,你知曉她的身份后仍愿帶她外出辦差,隨時委以重任,想來不會小瞧女子。外子顧惜我的安危,絕不許我出戰,還請大人以欽差身份下令,指派我去狙擊奸宦。”
何玿微跺腳斥她胡鬧,鄧氏有些火了,沉聲回嗆“此事關系邊防安危,國家榮辱,只許你盡忠職守,就不許我奮勇爭先”
何玿微頭痛“我是朝廷的官員。”
“我也是朝廷的命婦。”
鄧氏駁完不再理會丈夫,力請柳竹秋應允。
她目光懇切,柳竹秋像照鏡子,將她的心思領會得明明白白。
人們反對女子學習文韜武略,認為學成也無施展之地,遠不如紡織針黹來的實用。
這觀點恰恰揭露世道對女子的壓迫,先剝奪她們上進的途徑,再貶低她們渺小無用。
然而黑暗現實撲不滅有志者心底的光亮,正因為學以致用的機會千金難求,遇到了就絕不想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