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縣衙已是半夜,何玿微知道她去大同詢問邊務,接到下人通報,料想有變故,忙從暖被窩里爬出來。
他的妻子鄧氏與他無話不談,早聽他說邊關或有戰事,心想溫霄寒昨日剛去大同,今夜就飛奔趕回來找丈夫談話,事情必然十萬火急。跟著穿衣下床,等何玿微前去小花廳見客,便忍著寒凍躲在窗外偷聽。
何玿微聽柳竹秋說明情況,驚道“羅東生此人做事最陰毒不過,以前曾有官員得罪他,被參革受審,不等上堂便被他暗中害死,以畏罪自盡或庾死上報。顏總兵落到他手里,性命旦夕不保啊。”
柳竹秋提出決定“據說他今天會從蔚縣境內經過,我們得設法截停他。”
何玿微想出城迎接,以招待犒勞為由請他留宿幾日。
柳竹秋覺得不妥“隔壁廣靈縣縣令是他的心腹,他今晚定去那里歇宿,禮貌挽留多半行不通。”
何玿微正焦慮,忽聽窗外鉆進女人爽利的話音。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給他來硬的。”
房門應聲而開,鄧氏身姿輕捷地走進來。
何玿微驚道“你怎么出來了”
尷尬地向柳竹秋介紹“這是拙荊。”
柳竹秋現是男子身份,不方便面見友人的妻室,忙側身躲避。
“不知嫂夫人駕到,回避不及還望見諒。”
鄧氏旁若無人地微笑“都說溫大人灑脫不羈,怎地也如此拘泥你是外子的生死之交,就如我的叔伯一般,見面又有何妨”
何玿微點頭稱是,可打圓場的語氣仍有些難堪。
柳竹秋從他們夫妻的反應看出這兩口子不止恩愛融洽,閨房內還有“陰盛陽衰”之趨勢,見禮時仔細打量鄧夫人。
她高約七尺,體型微豐,臉面飽滿,五官長相只算得周正,容色不及何玿微遠矣。然氣度颯爽不凡,落落出眾的神態很有高門主母風范,令人不敢小覷。
鄧氏對她和何玿微說“我方才聽你們商議攔截羅東生,已想到一個計策。”
柳竹秋見何玿微欲言又止,想是怕被朋友嘲笑他聽取婦人之言,忙虛心請教“敢問夫人有何妙計”
鄧氏以十拿九穩的語氣要求丈夫“派我一支軍隊,打扮成土匪去道上搶了他。他事后必會找你問責,屆時你們就好找借口絆住他了。”
莫說旁人,柳竹秋這樣膽大心壯的都閃了神,目瞪口哆望著她。
鄧氏抬手制止何玿微插話,向她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自幼習武,十八般武藝都曾刻苦鉆研過,真要比試,我家這位老爺還打不過我呢。”
鄧氏出身官宦大族,其父鄧公為人通達開明,一生無子,膝下只兩個寶貝女兒,都愛愈心肝。
鄧氏是長女,最受寵愛,幼時也未裹腳,在家隨心所欲,想做什么父母沒有不順著的。比起琴棋書畫,她更喜刀槍棍棒,不止自己習武,身邊的丫鬟們也被她調、教成陪練對手。婚前常在內宅排兵布陣,捉對較量。
鄧公任陜西按察使兼兵備道時,鄧氏還曾向他進言要組建一只娘子軍幫他守衛邊防。鄧公雖沒當真,卻許她扮成小子帶去教場協助練兵,足足過了把癮。
他原先舍不得女兒嫁人,想招贅上門,后得陳良機說媒,見何玿微是新科狀元,人才又非一般的好,這才將愛女許配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