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君的,帳篷內的裝潢也不能含糊,鋪上幾層保暖的厚毛氈,擺上華麗的家具,昂貴的陳設,金爐焚起小篆香,古鼎之中燃獸炭,象牙床前垂羅帳,檀木桌上列琳瑯。
柳竹秋只看帳篷外觀已悄悄皺眉頭,入內見滿室珠光寶氣,絢爛奢華,近日對朱昀曦直線攀升的憐愛瞬間回落一半,暗暗貶斥“在京里就算了,到這苦寒之地還不忘擺闊講究,他是來打仗的還是觀光的”
她行事圓滑,心里再不快也不會冒然顯露,頂著逼真的假笑向他請安。
桌案上已擺好豐盛的早餐,京華火腿,福建干貝,山東海參,嶺南鮑魚,太子喜歡的美食一樣不少。還有十幾道應景的葷素點心,粥水也有五種口味。
朱昀曦讓柳竹秋坐到他身邊的位置,說“你受了傷,得多吃滋補的食物。”
柳竹秋推說“微臣聽說受傷后不宜食用海鮮等發物。”
他笑著辯駁“你聽他們胡說,孤問過太醫院的院判,他說平時身體健康,吃了海鮮不會發病的人受傷時用鮑魚海參之類的水產進補還有利于傷口愈合呢。”
他不想對柳竹秋自稱主上,也看不慣她一嘴的胡子,只留云杉伺候,命余人都退下。
柳竹秋想進諫,多一個人都礙事,問明云杉還未吃飯,媚笑著請求太子“云公公也還餓著呢,求殿下許他下去吃飯,讓臣女伺候您就夠了。”
朱昀曦也想抓緊一切時間和她獨處,揮手讓云杉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柳竹秋撕下假須,去水盆里凈過手,儀態端莊地走到朱昀曦身旁。
朱昀曦看著她比山珍海味更喜人,拍拍大腿,示意她坐上來。
柳竹秋擠出最甜膩的笑容,之后悍然赤手從碗碟里抓取食物,壘成兩碗,用另一只干凈的手拉住朱昀曦的袖子。
“殿下住在蒙古人的帳篷里,就該按他們的習慣吃飯。臣女在草原時見那兒的人都席地而坐,空手抓著食物吃,我們也來照辦吧。”
朱昀曦被她硬拽著坐到地毯上,慌促尷尬極了。
柳竹秋怡然地拈起一只扁食塞進嘴里,一邊大肆咀嚼一邊似笑非笑盯著他。
朱昀曦打死都做不出這等野蠻舉動,知道她在故意刁難,也明白她促狹的原因,吭吭哧哧辯解“你別生氣嘛,我只說不想去住窯洞,讓他們隨便給搭個帳篷,他們非要弄成這樣,我有什么辦法。”
柳竹秋裝傻“侍從們盡職盡責,殿下是天潢貴胄,正該居住貝闕珠宮,弄成這樣臣女還覺得太簡陋呢。”
朱昀曦虛愧地睨著她“我知道你不止怪我興師動眾,還怪我不該在行軍打仗時吃這么豐盛的飯菜。”
柳竹秋懶得自個兒想詞,直接拿他以前說過的原話來諷刺。
“殿下是太子,享受萬民供養,本就該金尊玉貴,列鼎而食。”
朱昀曦也還記得這句話,苦笑不迭“你記性也太好了吧,我真是一不小心就會被你抓把柄。今天是為了給你進補才叫御廚多做了幾個菜,離京這一個多月我都吃得很儉省,每頓頂多十個、不,頂多八菜一湯。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起碼的體面總還是要講嘛。而且那些菜我吃不完都賞給下人了,絕對沒浪費。”
他見柳竹秋只管瞧著他,心里很不自在,搖著她的肩膀求饒“你想教訓人就說話,別這樣裝啞巴。”
柳竹秋咽盡口中食物,也用撒嬌還擊“人家又不是粗人,嘴里包著吃的,怎么敢回您的話嘛。”
朱昀曦忍俊不禁,抓住她的右手腕,舉起油膩膩的爪子。
“空手抓東西吃還不叫粗人”
“人家說了這叫入鄉隨俗。”
“你就會拐彎抹角挖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