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趁勢痛罵負心漢,忽聽遠處有腳步聲靠近,是范慧娘和陸嬤嬤。
她轉身打開房門,裝出離去的樣子,向迎面走來的女主人行禮。
范慧娘悄聲問“老爺叫你做什么是為了阿秋的事嗎她現在在哪兒什么時候回家”
蔣少芬從容搪塞“小姐這幾天還回不來,我明天就去找她,夫人有話要帶給她嗎”
范慧娘有一肚子話要囑咐,臨時不知該撿哪一句,愁嘆“只要她平安就好,你告訴她父母都快急死了,讓她有空先回家一趟。”
蔣少芬領命去了,范慧娘帶著陸嬤嬤走進書房,見丈夫坐在椅子上,尚未收住老淚。
她立時急了。
“老爺怎么了我剛看蔣媽出去,是不是阿秋又惹禍了”
柳邦彥忙用袖口拭淚,嘆氣“你又幫不上忙,管那么多作甚我會處理的。”
范慧娘不明就里,更慌亂了,坐下拍著桌子抱怨“這孩子太不讓人省心了,我那么疼她,她卻跟個催命鬼似的成天害我擔驚受怕。她這次又怎么了有人要害她嗎她會不會有危險,我們要不要接她回來,還是趕快安排她逃命啊”
她像老母雞似的絮絮叨叨操著心,被柳邦彥煩躁喝止,又自言自語流淚訴苦“我們花了那么多銀子為她母親超度,趙姐姐怎么就不肯保佑一下她的女兒呢任由她越鬧越離譜,今后可怎么收場”
柳邦彥忍無可忍,爆吼如雷“從今天起不準在家里提這件事”
范慧娘捂住心口哆嗦“這件事是指哪一件阿秋,還是趙姐姐”
“都不準再提”
柳邦彥持續抬高音量掩飾心虛,但愿永遠別再讓其他人發現他的罪過。
慶德帝賜給柳竹秋的宅子坐落于城東太平倉旁的牛角灣。
宅子的前主人正是被柳竹秋親手處決的惡閹羅東生。
房子坐西朝東,占地近六畝,共有五進院落,每重院落都采取“三廳九棟”制式,布局嚴謹,屋宇高大,雕飾精美。
羅東生生前重金營造這座豪宅,自己沒享受幾天,絕想不到會為奪命的冤家做嫁衣。
柳竹秋入住時,大門上的匾額已改成了慶德帝親筆題寫的“忠勇伯府”,原來的奴仆都被官賣了,家什也被抄沒一空,上百間房舍空蕩蕩的猶如鬼屋。
朱昀曦聽說她要搬家,派人送來若干家具陳設,可還遠不夠填滿所有房間。
柳竹秋不愿花錢布置,管理整座宅院需要大量奴仆,這筆開支也是她拒絕承擔的。搬家這天先前后內外逛了一圈,發現一墻之隔的南鄰竟是戶部尚書陳良機。
稍后里長前來拜見,閑聊中柳竹秋問起此事,里長回說“陳閣老的府邸還不及貴府的三分之一大呢,他家人口多,房子不夠住,前年為買地的事跟羅東生起了爭執,后來還是陳閣老主動退讓的。”
原來伯爵府經過兩次擴建才有了如今的規模,后面的三重院落本是一位商人的產業。那商人破產后賣房抵債,陳良機因家里擁擠,想買下來蓋房緩解住房壓力。誰知羅東生聽管家攛掇也要買那塊地,威逼商人跟他交易。
陳良
機不敢得罪中貴,遂取消了購地計劃。
柳竹秋想到這邊太監家寬敞空蕩,那邊的尚書第卻逼仄嘈雜,兩相對比,諷刺意味十足。而后生出一念,次日家里收拾完畢,派人請蘇韻來說話。
蘇韻正因與瑞福約定的一年期限已滿,想找柳竹秋商議迎親,見她初回京城,諸事繁忙,未便打擾,接到邀請馬上趕來了。
他向柳竹秋通報婚事已籌備齊整,說二月十八是個好日子,想在那天成婚。
柳竹秋舍不得瑞福,可眼下她隨時會遭閹黨迫害,能打發瑞福出去避禍也是好的,于是回說“韻之既已料理停當,明日即可派人下聘,我這邊會趕在二月十八以前準備好婚禮事宜。”
不料瑞福踩著她的話尾跑上廳堂,繃起紅得冒煙的臉大聲說“先生,我不要嫁人”
柳竹秋吃驚,怕蘇韻尷尬,忙嚴肅道“你和韻之定下婚約,事到如今怎么能反悔呢”
瑞福搓手跺腳,將心一橫,直接向蘇韻解釋“蘇老板,我家先生有危險,我不能離開她。”
柳竹秋一再打斷她都置若罔聞,還大膽提出要求“如果您真想娶我,婚后請搬來和我們同住,讓我能繼續侍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