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德帝默念這陌生的名字,依稀想起那個在黑夜中柔弱顫抖的女子,突然頭痛欲裂。
他這哪是騎虎難下啊,分明坐在油鍋里,休想再爬起來。
許太后已預感到斂秋的結局,凄然淚下道:“那孩子苦命啊。”
憐憫不足以左右理智,她很清楚事情鬧到沸反盈天的地步,人是救不得了,便靠憤怒來回避自身狠心的事實,指著坤寧宮的方向低聲詈罵:“那個毒婦為了害曦兒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你還打算留著她?”
章皇后不能親自公布太子的身世,便制造疑案引導臣民質疑其身份,進而瓦解人望。丈夫稍微心軟,她的陰謀就能得逞。
慶德帝單是想起章皇后的音容就感到無比厭惡,正因如此他不愿為這狠毒的女人擔上背信棄義的罪責,冷聲道:“兒臣已將她禁錮在坤寧宮,她畢竟有功于社稷,又是曤兒的生母。兒臣在位期間且容她茍活,這筆帳留給后人去算吧。”
許太后無奈喟嘆,又問:“曦兒這幾日可曾說過什么?”
慶德帝搖頭。
她甚感欣慰,又深懷不安地囑咐:“他是個聰明孩子,就怕這最后一關難過,你這幾天還是別見他了,免得彼此難堪。”
曾家人被捕時,朱昀曦還當是敵人的圈套,等惠音落網,他的世界登時密布轟雷掣電,直打得他亡魂喪魄,急召柳竹秋來見。
“他們抓了我娘。”
一見面他便握住她的手渾身哆嗦,雙眼潮紅,眼看要哭出來。
柳竹秋扶他坐下,重新握住他的手,卻沒有多少力量能供傳遞。
朱昀曦還沒覺察到她心中的慌惶,求她替自己去監牢看望惠音。
柳竹秋喉嚨里哽著一塊硬物,努力提氣作答:“殿下,您忘了臣女當日曾以女裝去探訪惠音師太,她若認出我,再對外聲張起來,那一切都完了。”
她對惠音的了解僅限于片面,人皆畏死,貿然再見他們極有可能被她的求生欲拉下水。
朱昀曦率先落入深不見底的寒潭,腿軟地不住后跌。
柳竹秋用力扶住他坐到椅榻上,被迫硬著心腸懇求:“殿下千萬鎮定,還有一事請您務必應允。”
她讓朱昀曦繼續置身事外,絕不可向慶德帝提及相關話題,更不能去求情。
皇帝此刻對太子也存有猜疑,若朱昀曦不堅持站在他那方,恐會就此失寵。
朱昀曦聽著她的叮囑,急淚噴涌,內心清楚這是自保的關鍵時刻,感情用事非但救不了人,興許還會走上絕路。
他幾次欲言又止,因為說什么都是錯,拼命彎腰低頭壓制哭聲。
柳竹秋心痛難忍,可這會兒還得趕去求見慶德帝,無暇陪他悲傷,出門叫云杉和陳維遠進去守住他。
云杉叫住她,難過道:“我估計這次連你也沒辦法了,對吧?”
他希望柳竹秋能反駁,柳竹秋卻第一次讓他失望了。
“惠音師太擋了大家的生路,見死不救才能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