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父,他明白以朱昀曦目前的手腕制不住狡猾的臣下,尤其是溫霄寒這種深得信任,言出計從的功勛之臣,不加以約束,多半會令太阿倒持,威脅君權。
朱昀曦久受儲君教育,當然明白君臣間的禁忌,今天皇帝那番話已流露出對溫霄寒的忌憚,他是得小心保護彼此了。
當天柳竹秋收到太子的來信。
“圣意難違,藏巧于拙,暫時疏遠,以保萬全。”
她省悟朱昀曦的警示,現在非但救不了蔣媽,連她都受到皇帝猜疑,岌岌可危,不保持忠順,將有前功盡棄之虞。
萬民鄉案的調查歷時兩月,十月初蕭其臻等人回京赴命,查案期間他廢寢忘食整理了極詳實的卷宗,盡可能向人們展示出冤案的全貌。
刑部審核無誤,依律懲處涉案罪犯。
主犯柯游已死,被追判欺君、枉法、殺害良民等多起重罪,滿門抄斬,妻女沒官。人們拍手稱慶,都說老天有眼,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萬民鄉冤案平反,朝廷繼續追究蔣少芬的強盜罪行。
十月初七再次升堂逼問她同黨下落,負責主審的刑部官員更明確提出:“忠勇伯與你交情深厚,可曾為你提供便利或指使你以萬里春的身份行事?”
他敢明目張膽,必經皇帝授意。
慶德帝倒不是想要溫霄寒的命,如同牧民馴養野馬,會先在馬身上烙下記號,再套以轡策。
此人今后將獲兒子倚重,不抓點把柄在手里怎么行?
通過此案把他打成罪臣,貶到地方上去受些苦楚煎熬,等太子繼位后赦免啟用,他便永遠欠新皇一份情,也會由于難洗的污點終身受人牽制,擅權欺主的可能性便大大降低了。
蔣少芬情知有人要害柳竹秋,她心愿已了,今天上堂就是來等死刑判決的,怎容壞人拿她做文章,凜然道:“我假扮萬里春的事旁人一概不知,大人或與忠勇伯有私怨,要害他請另想招數,何必在我這兒動歪腦筋?”
氣得主審官臉紅筋漲,連說幾個“大膽”,命人嚴刑逼供。
蔣少芬運功抵御,尋常刑具效力大減,只造成輕微的皮肉傷,她冷笑諷刺:“我為雪冤才甘愿就擒,豈可助你們再造冤案?要殺要剮判得利落些,再啰嗦我便不奉陪了。”
官員們以為她要強行出逃,忙命內外加強戒備。
主審官厲聲警告:“蔣少芬,此間有上千守衛,都是精選來的好手,你插上翅膀也休想逃走!”
蔣少芬毅然回答:“我已得歸所,何須再逃?”
人們早看出她視死如歸,再找不到可以威脅她的事物。
主審官生怕完不成皇帝交付的差事,暴躁呵斥:“你別以為一死了之就能包庇同犯,本官知道你心中有鬼!”
色厲內荏的叫囂讓蔣少芬深感厭倦,她坦蕩地縱聲大笑,突然震碎身上的重枷,形影如飛地竄至主審官的桌案上,居高臨下俯視他。
公堂瞬間大亂,主審官唬得抱頭離座,被她踢倒在椅背上,下巴亦被她的腳尖勾住。
“我心里究竟有沒有鬼,你且睜大眼睛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