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痛欲裂地閉上眼睛,煩躁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們先出去吧,我想睡一會兒。”
她起身歪到坑上,春梨過來為她蓋上被子,在她耳邊開導:“小姐,妖怪永遠戒不掉吃人,不管你想繼續跟著他,還是立刻斷干凈,都不能再對他抱期望了。”
柳竹秋沒反應,道理她都懂,也在穩步執行,打擊她的是她又被朱昀曦的偽裝蒙蔽了。
表面楚楚可憐弱不禁風地依偎著她,暗地里傷天害理,殺人如麻,他是真把人命分成三六九等,看重的如珠如寶,輕視的賤比螻蟻。
她不只厭惡,甚至不想再看到他。
朱昀曦怕蕭其臻再請奏賜婚,亦怕皇帝想起這事,聞知柳竹秋搬回租房,急忙偷偷微服出宮找上門去。
柳竹秋沒打算躲這冤家,請他來到臥室,堂堂正正談判。
朱昀曦發現她神色比在宮里時冷淡了好些,提防她已獲悉工匠家的遭遇,未開口額頭便冒出冷汗。
他再慌張柔弱,柳竹秋也不會心軟,靜靜對面佇立,仿佛不肯彎折的石柱。
“殿下,臣女說過等您病好以后就跟您好好說清楚。”
“……是,我就是為這個來的。”
朱昀曦試圖靠近,柳竹秋出手便是致命招數。
“臣女決定嫁給蕭大人。”
朱昀曦做了完全防護仍經不住這一擊,疼得咬牙含淚,大聲斥問:“我都那樣卑微地乞求你了,你還不肯原諒我?我不會讓你進宮做妃子了,你表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會負責照顧,觸犯你的地方我都改正,這還不行嗎?”
見她保持麻木,他以為是審問的架勢,慌忙不打自招。
“你一定誤會那做鳳冠的工匠是我找人逼死的對不對?我沒有,我真的沒有!都是東廠的人干,我事先一點不知情,后來還讓陳維遠去救他們。你別把這筆帳算到我頭上!”
柳竹秋一針見血挑明真相:“您若對那一家人沒歹意怎會關注他們的近況?臣女猜您之前是想狠狠責罰那泄密的工匠,只是被東廠的人搶先了,對吧?”
再次見識到她的料事如神,朱昀曦像面對照妖鏡的鬼怪,臉失血色,片刻猶豫足以暴露罪行,他支吾著辯解:“我、我是發過火,但沒執行啊,陳維遠知道我在說氣話,根本沒把他們怎么樣!”
這種時候他倒很誠實。
柳竹秋慘然發笑:“這就是您的可怕之處,一時的沖動就能輕易害平常人家破人亡,事后您最多懊悔,別人卻已丟掉性命,您認為這公平嗎?”
朱昀曦淚珠滾瓜似的落下來,傷心辯駁:“你不能拿沒發生的事指責我,我雖然是太子,但從沒故意傷害過任何人!”
他像個捧著危險物品四處亂逛的頑童,見人們害怕躲避,還哭著抱怨人們不理睬自己。
柳竹秋忍無可忍,沉聲揭發道:“那我表妹又害過人嗎?還有跟她一起被你臨幸的那個姓江的女子,她被救出來的那晚便早產死掉了,我想她應該也從沒做過危及您和朝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