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蕭其臻焦急地想抓住她的手,胳膊抬到半空頓住,萎靡地低下頭。
柳竹秋毫不扭捏地主動伸出雙手握住他的手,在他驚訝抬頭時誠懇囑托:“蕭大人,救扶黎民百姓是我們共同的信念,我被迫離開,只好請你替我守好這份職責。套用古人的詩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日后即使相隔萬水千山,我依然會時刻記得你對我的情義,這份牽絆會比做夫妻更牢固。”
她遭受重創仍無怨無悔地堅守初衷,蕭其臻不忍再辜負她,哽咽憾恨:“小姐是人杰,這世道配不上你。”
柳竹秋笑道:“不管世道多壞,我也會積極入世,但求稍稍為受苦受難者減輕不幸。屈原投江,陶令避世,是想讓世人知道人間仍有清白正義之士,不是讓我們效仿的。”
受她曠達心胸感染,蕭其臻漸漸恢復理智,忍住悲惋回答她的提問。
聽說他是受太子逼迫撞桌自殘受傷的,柳竹秋責他沖動,又暗笑朱昀曦到底稚嫩,憑這點微末道行要統御群臣等于癡人說夢,預感今后還能利用他的弱勢實現風水輪流轉。
“蕭大人你就當他是剛學捕食的猛獸,讓他長點教訓也行,但今后斷不可如此莽撞。死諫是臣子萬不得已的絕招,切記輕易動用。”
蕭其臻承認自己當時欠考慮,猶豫再三說:“太子說是太后決定讓你出家的,并非他慫恿。”
柳竹秋譏笑:“你信嗎?”
蕭其臻搖頭:“但他這么說了,我想還是應該讓你知道。”
他的厚道深入骨髓,柳竹秋遺憾與這樣好的丈夫失之交臂,默默祝愿他能找到可心的伴侶,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隔天是望日大朝會,柳竹秋也將于當天啟程。
柳邦彥見命數無法更改,前一天晚上召全家齊聚吃了最后一頓團圓飯。說好次日朝會結束便回來為她送行。
席間柳堯哲又對柳竹秋冷嘲熱諷,被柳邦彥狠狠潑了一臉酒水。
“你妹妹的成就是你這輩子都比不上的,你沒資格貶低她!”
柳堯范不滿老父護短說胡話,幫二弟埋怨他。柳邦彥激動叱罵,忍不住動手抽打二子,現場亂做一團。
柳竹秋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到父親公開袒護,雖不能抵消對他的怨念,也足以動容。好言勸住他,扶他去臥房歇氣。
柳邦彥擦干老淚,抓緊機會問出之前不敢開口的關懷。
“你不會真的在那座尼庵待一輩子吧?有什么打算嗎?”
柳竹秋淡定地看他一眼,收回視線。
“您還是多保重自個兒的身子吧,還有,對太太好點,以后分家最好讓她跟著三哥過,她在這個家受了太多委屈,不能再讓她受苦了。”
柳邦彥聽這是永別的語氣,難過道:“我看太子殿下對你還有情,等他繼位時估計氣也消了,那時大概還會接你回來。”
他當過朱昀曦的教師,相信這主子心軟寬厚,這次定是被女兒氣急了才使辣手教訓,以后多半會原諒她,就是不知自己這老骨頭還能不能等到父女團聚的一天。
次日朱昀曦四更起床,穿上笨重的冕服去皇極殿主持朝會,今□□會的主要事項有兩件:一、接受地方官員覲見,聽兩京十三省、關西七衛、俄力思軍民元帥府、斡難河衛的地方首官匯報政績;二、傳旨命潁川王即日啟程就藩。
卯時,百官已在殿外侯駕。
朱昀曦擺駕皇極殿,途中有內官來報。
“侍衛們在皇極門前的御道上發現一封匿名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