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良機五更入宮候命,等到巳時慶德帝方從昏睡中醒來,急召他至病榻前。
陳良機久未面圣,見皇帝這油盡燈枯的光景推測大行之日左不過這兩三天了。
慶德帝看不清來人,思維還很清晰,先問:“是少云1先生嗎?”
陳良機忙俯首應聲:“是,陛下,老臣來看您了。”
他做了十年閣臣,深蒙圣恩,眼看皇帝垂危,忍不住心酸滴淚。
慶德帝說:“朕病已篤,享國近三十年,殊無遺憾。太子已成人,聰明仁愛,勝朕多矣,望先生輩善輔之,使成令主。”
陳良機一一遵從,奉命擬定遺詔,念誦給皇帝審核,經其指正修訂后謄寫完畢。
慶德帝說:“先生可直接帶去司禮監,與張選志等人商議籌備朕的后事及太子的登基大典。”
陳良機估計這是君臣最后一面了,痛哭著叩頭而別。
他走后慶德帝又一度昏迷,新來的太醫不敢胡亂用方,只叫侍從灌些參湯,吊住一口氣,盼著太子早些歸來。
柳竹秋瞧這狀況不好,向太醫建議:“陛下氣息時斷時續,恐難久持,可針刺人中、神闕等大穴施救。”
太醫不敢冒險,說皇帝身體極度虛弱,可能受不住針灸。
柳竹秋想朱昀曦傍晚才能回宮,怎么都得爭取讓他們父子見上一面,對莊世珍說:“陛下危重,太醫們不敢擔責施針,我愿盡力一試。”
莊世珍也怕皇帝提前崩逝。心想她是太子的愛寵,縱出了意外也擔待得起,便斗膽做主許她施針。
柳竹秋為慶德帝連扎五針,午時過后他總算醒過來,氣息也比之前略微平順了。
莊世珍喜極而泣,邊喂他喝參湯邊說:“陛下,是柳竹秋施針救醒您的。”
慶德帝沒力氣回應,慢慢眨了眨眼睛以示贊賞。
柳竹秋忙著救治皇帝,宮人送來的午飯都放涼了,莊世珍催她快去吃飯。
她走出臥房驚見外面的宮女宦官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大部分昏迷不醒,個別還有意識的正艱難地蠕動掙扎。
她急忙呼喊莊世珍和幾名在臥房里當值的侍從、太醫,他們跑出來見此情形也莫名驚詫。
柳竹秋已查看過昏迷者,駭然判斷:“他們都中毒了,可能是中午的飯菜有問題!”
剛才臥房里的人一心搶救慶德帝,都沒顧上吃午飯,是以安好。
莊世珍料想有人要行刺,急命人們退回臥房護駕,他去外面求救。然而七八名刺客們已悄然入內,竟然都是宮里的宦官。
柳竹秋和莊世珍等人喝止阻擋,隨即與叛賊們廝打混戰,房內陳設器物遭撞擊摔打,破碎折裂,可殿內人都中毒昏迷,殿外的守衛距離較遠暫時未能察覺。
柳竹秋被一人掐住脖子,反抗中瞥見兩個賊人已撲至床前,用被子蒙住慶德帝的頭,想將其活活捂死。
她焦急憤懣,盛怒下爆發蠻力,箍住對手狠狠抱摔,火速爬起沖上去,用隨手撿來的花瓶碎片照那二賊脖子各自狠狠一抹,再刷然拉開棉被。
慶德帝剛才無力反抗,以為他將成為本朝第一個在位時遭弒殺的皇帝,等窒息感解除,不禁大口粗喘,尚不知救駕者是誰。
又有三個刺客朝床邊撲來,柳竹秋使凳子砸中一人腦袋,另外兩個被侍從拼死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