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調理半個多月,她的身體漸漸復原。
大雪這天她收到春梨的來信,春梨前陣子去金華南山寺找惠音師太求助。師太當時患病,無力遠行,近日病愈已準備上京為柳竹秋求情。春梨前日抵京聽說了主人的遭遇,為她目前的被動處境擔憂,決定以自己的方式助她打開局面。暫時別過,事成再會。
柳竹秋之前猜到春梨說的“救兵”是惠音,那時看她留信出走還不太擔心,收到這封信登時急壞了。
這丫頭膽大倔強之處比她更甚,她真怕她像貿然挑戰風暴的雛鳥會因輕率隕落。
宋妙仙接到消息,替她打聽春梨行蹤,幾天后急匆匆來通報線索。
“春梨以前是不是認了神機營的把總許應元做干哥哥?我聽內官監的太監說,許應元前兩天把自家一個妹子舉薦給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很喜歡那姑娘,已封她為尚寢局的典輿女史了。你說這許小妹會不會就是春梨?”
柳竹秋目瞪口呆,許應元早年與許太后的侄子攀上親,以太后孫輩自居,如今在官場很吃香,向宮里推人不是難事,春梨定是看準這點走了這條出人意表的險路。
她遽然離座往門外走,被宋妙仙拽住。
“你想進宮去找她?她進了那種地方便出不來了,被太皇太后知道你們的關系,春梨必死無疑。”
柳竹秋急得聲音發抖:“皇帝認識春梨,若見面遷怒她照樣沒活路!”
她不敢想象春梨會替自己承受怎樣的報復,怨她不該這么魯莽。
宋妙仙暗暗感嘆春梨的勇毅,安慰柳竹秋:“你別小瞧那丫頭,她敢走出這一步必然是有把握的,我早說你們主仆同類,你想想自己當初冒充溫霄寒的情形,也該對她有信心才是。”
柳竹秋找不到對策解救春梨,去書詢問許應元。
許應元回信說是春梨執意要求,他才冒著風險助其入宮的。春梨聰慧有才,深得太皇太后賞識,一上來便讓她做了正六品的女官,目前一切安好。
他還勸柳竹秋別通過其他人打聽春梨,以免讓人知道她們曾是主仆。
柳竹秋料想春梨進宮是沖著接近朱昀曦去的,想獲取寵信,做她的內應。
此事談何容易,以皇帝目前對她的看法,春梨多半會落個出師未捷身先死。
纏人的懸憂中她迎來與陳尚志的婚期。
朱昀曦將原來的忠勇伯府改名為滎陽縣君府賜給他們做新房,并賜資操辦婚事。
封妃未果的丑事在前,婚禮自須低調。
陳家這邊只陳良機到場,柳家是柳堯章出面,其余賓客零星,親友們有的不敢來,有的不忍來,連陳良機都認為這樁婚事是皇帝對柳竹秋的懲罰,等她拜完三拜后,對她歉疚低語:“滎陽君,老朽對不住你,我已叮囑裕兒今后多聽你的話,還請你別把怨氣出在他身上。”
柳竹秋原本擔心和她成親的不是陳尚志,聽了老陳的話才放心。輕輕扯了扯喜綢,俄爾,那邊也以相等的力度拽了拽。
歡喜仿佛爆竹炸開,她任由對方牽著喜綢引她入洞房,等家人們擲完喜果,說過吉祥話,紛紛退出門去,屋子安靜下來,露出附近激動的呼吸聲。
她確認無誤,欣悅催促:“裕之,你不想我嗎?還不快揭開蓋頭。”
新郎坐到她身邊,紅巾如云朵飄走,室內金燈相隱映,銀釭迭輝光。只見陳尚志頭戴烏紗,穿著青綠色的禮服,俊臉生春,亦喜亦悲地向她凝眸。
二人照面,都死死打量彼此,生怕認錯了人。
等看得真切了,立刻用力相擁,不約而同喜極落淚。
太好了,她所嫁的,他所娶的,正是心里那個人。
柳竹秋隔著衣服都能摸到陳尚志肩背突起的骨頭,抬頭質問:“你怎么瘦了這么多,沒好好吃飯嗎?”
陳尚志回以心疼:“你也瘦了,聽說你大病了一場,現在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