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臣們料想這一決定放出去可以服眾,蕭其臻領了旨意,詢問:“娘娘,臣等萬分掛心陛下,請問他此刻病勢如何?”
馮如月垂淚道:“陛下自昨日回宮便昏睡著,御醫們用盡針石火齊都無起色。”
皇后賢良忠謹,蕭其臻相信她不會背主害夫,看來皇帝果真命在旦夕了。
他匆忙奏告:“微臣還有一言,萬望娘娘首肯。”
“閣老請講。”
“按照祖制,新帝即位,當尊嫡母皇后為皇太后,若有生母則稱太后。為嫡母加上徽號,而生母則無徽號,以示兩宮區別。四位皇子都非娘娘嫡出,無論哪位承襲大統,其生母都只能稱太后,斷不可更改舊制,亂了位份。”
皇子們最長的只有四歲,即位后皇太后必然會直接或間接攝政。
馮皇后賢德,娘家人也老實,還不至為禍。假如小皇帝的生母被捧到與她并駕齊驅甚至凌駕其上,定會被陰謀家利用為擅權工具。
馮如月感謝他維護自身權益,說:“閣老言辭懇切,事情由你主持,本宮便放心了。”
蕭其臻率閣臣們出宮召集群臣議事。
馮如月返回乾清宮,這兩天一夜她一直守在朱昀曦床前侍疾,幾乎沒合過眼。
轎輦剛過乾清門,幾個宦官張皇奔來。
馮如月看得心緊,只當她離開的這一小會兒皇帝已駕崩了,悚懼地瞪視跪地見駕的奴才們,質問:“何事慌張?是不是陛下出事了?”
為首的宦官忙搖頭否認,急稟:“僖妃娘娘剛才來了,把為陛下治療的御醫都趕了出來。奴婢們想喂陛下喝藥,她連藥碗一起砸了,說整個太醫院都不是好人,要謀害陛下。”
馮如月趕到乾清宮,御醫們果在殿門外跪著,走進東暖閣,地上猶散落著瓷碗碎片和藥漬。
春梨坐在床邊喂朱昀曦喝參湯,昏迷的人食難下咽,一勺湯頂多灌下去小半勺,其余都順著嘴角往外淌,必須不停用布巾擦拭。
見皇后進來,春梨放下碗勺起身拜禮。
她挺著孕肚行動不便,馮如月見狀不好發火,忍怒責問:“僖妃,陛下對你恩寵有嘉,如今他病成這樣,你怎忍心來鬧事?聽說御醫們都是你攆出去的,你還砸了陛下的藥碗,這究竟是何用意?”
春梨肅然道:“娘娘,臣妾懷疑太醫院里有反賊,陛下起初只是頭暈乏力,自從吃了他們的藥,病就越來越重,直至現在昏迷不醒,娘娘就不起疑嗎?”
辛萬青忙替御醫們辯解:“陛下病了非只一日,中途受太皇太后和三位皇子的死訊刺激,嘔血癥發作,加之回程中顛簸勞苦,病情才迅速惡化。僖妃娘娘想是焦心圣疾,遷怒太醫院,其實這當口誰人不急呢?最急的莫過皇后娘娘,還請僖妃娘娘稍安勿躁,為了陛下,也為了您肚子里的龍種,多保重自個兒才是。”
春梨厲色怒斥:“混賬奴才,我跟皇后娘娘說話哪輪得到你插嘴?這兩天我要與我娘家哥哥通信,你百般阻撓,把我們這些人困在宮里是何居心?”
辛萬青跪下辯解:“冤枉啊,這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奴才只是奉旨辦事。”
馮如月替他辯護:“是本宮授意他這么做的,陛下病重,國儲未定,倘若走漏了風聲,攪得外面亂起來,后果不堪設想。”
春梨提醒:“娘娘所慮甚是,可防外患也不能忽略了內鬼,他們這起人最會仗著咱們耳目不通,里外欺哄,當年唐振奇不就是如此嗎?”
辛萬青驚叫:“這可冤死奴才了,娘娘若看奴才不順眼直接打殺了便是,平白給奴才按這些罪名,奴才死了也擔待不起!”
說完咚咚咚磕起響頭。
馮如月喝止住,命他退下,嚴厲訓斥春梨:“許春梨,本宮念你曾是滎陽君的婢女又深得陛下寵愛,是以處處容讓。但你身在宮廷就必須守這里的體統,再敢放肆,本宮照樣重重罰你。”
春梨公然不懼,堅持己見道:“臣妾任憑娘娘責罰,但眼下圣躬危殆,臣妾懇請娘娘下旨傳宮外的名醫來為陛下診治。”
馮如月看她如此信不過太醫院的大夫,心想:此女一直在陛下身邊侍奉,或許真覺察出不妥。低聲質問:“這次好幾個太醫給陛下看過病,陛下此時吃的湯藥也是太醫院眾主官會診后商議調配的,難不成整個太醫院的人都想害陛下?”
春梨激憤含淚道:“恕臣妾無禮,娘娘和臣妾都不懂醫術,看不出門道。但陛下體魄向來康健,今年六月末去廣州周邊巡視一天之內策馬馳騁兩百里,未見積勞成疾的征兆。怎會僅僅隔了半月就一病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