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閃身離開了石窟。
景春明坐到了魚初月對面,沒逆光,她能看清他的臉。
她沖他禮貌地道了謝,然后不動聲色地回憶起來。
上次被展云彩忽悠過來的佛修共有三位,其中一人是個白胡子大和尚,另外兩個仿佛都是小和尚。
當時魚初月忙著保衛自己的頭發,并沒有細看。
“佛者,心魔劫怎么辦”她擔憂地問道。
“在渡。”他眨了下眼,俊秀的面龐轉向洞外,“你覺得,方才度化稽白旦和袁絳雪的方式如何”
魚初月吃力地抬起了大拇指“好得很”
“是嗎”他轉回臉,低低地道,“可,我有些不忍。”
魚初月噗哧一笑“佛者,對壞人不忍,便是對好人殘忍。”
他搖了搖頭“可她并未壞到家。本性不壞,也不算故意存著害人之心,卻因為虛榮貪婪,害了許多無辜性命。我也不知她這樣的人究竟該殺不該殺,可是不殺她,我心結難解,心劫難渡。”
“你指的是”魚初月慢慢蹙起了眉頭。
稽白旦和袁絳雪殘殺佛子,取舍利供邪佛,如此作惡多端,豈是一句輕飄飄的虛榮貪婪就能帶過的
等等,景春明怎么會知道這兩個人的名字
無量天絕對沒有查到稽、袁二人的頭上,否則怎么可能任由他們逍遙法外
魚初月的腦海中忽然記起了崔敗方才的話
“和尚的眼神,與你,如出一轍。”
魚初月瞳仁緊縮,難以置信地慢慢抬起眼睛,那視線仿佛有千鈞重,她很吃力地挪啊挪,終于把它挪到了青年佛者的臉上。
他口中的這個虛榮貪婪的ta,難道是
她閉了閉眼,想象他有頭發的樣子。
景春明
村里的小書生,叫什么名字來著
她沒喊過他的名字,那個時候的她就像只猴子,整天在山里鉆來鉆去,和那個斯文俊秀的小書生過的完全是截然不同的生活。
小書生自小就只知道埋頭苦讀書,村里的孩子們都不愛跟他玩,覺得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偶爾碰到他,她和村里的孩子們一樣,叫他書生、秀才或是書呆子。村里人都是這樣,很少有誰會正兒八經地喊別人的大名。喊人大名的感覺,就像是在山旮旯里面硬拗文縐縐的官話一樣,奇怪得很。
她對他最深刻的印象,便是那天踏青他忽然湊過來說,待他考取功名
氣氛太詭異,魚猴子當場就被嚇跑了。
她輕輕捻了捻自己的手指,那里,仿佛還殘留著她推開他遞來的油紙傘時,留在指尖的傘骨觸感。
她也記得,穿越女是怎樣叫出臉紅紅的小書生,騙走了他入京趕考的路費。
其實直到穿越女接過那包碎銀的那一刻,魚初月才真正看明白了小書生的心意。
魚初月閉了閉眼,又閉了閉眼。
她真的不記得書生長什么模樣了,但這一刻,面前佛者的神情,卻是和那天少年捧出碎銀的樣子如出一轍。
這是放棄了自己的理想,捧出心來供人踐踏的眼神。
那么,他此刻是在放棄什么
魚初月呆呆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