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迷亂的凡人們幾乎已全數破戒,變成了這白日像人,夜里是鬼的東西,自然也不再需要飲食。
這也是魚初月一開始便疑惑的問題——無量天已淪陷了這么多天,凡人們的膳食由誰來負責?
如今,情況已大致明朗了。
三個人在夾道中穿行,景春明時不時便得捉起茂學來嗅上一嗅,不知情的人看見,還以為這年輕和尚有什么怪癖。
一墻之隔的外面,高高低低的誦經聲合成了一股奇異的旋律,響徹耳際。間或還夾雜著癡纏聲、嚇破膽的怪叫聲,種種聲色融合在一起,讓整個氛圍變得極為詭秘。
時不時地,魚初月腦海里便會浮起當初被瑤月占據身軀時,自己曾在魔域看到過的一處色彩濃重的壁畫。
單論場景的話,這二者其實風馬牛不相及。
那壁畫畫的是歡喜地獄,欲與死亡交織,種種不堪,超出想象。
明烈的色澤繪在壁上,以橙、紅、深藍為主色,美之極,惡之極。
壁畫正中是火刑獻祭,身穿袈裟的佛者被縛在火刑柱上,張口仰天,神色痛苦。周遭卻密布著舉止不堪入目的男女,以‘卍’字型鋪開。欲與殺戮并存,血與火焰共沉淪。
壁畫無聲,但立在那一方濃厚色澤之下,耳畔卻仿佛響徹著奇異的音調,既讓人惡心欲嘔,又能勾起心底最深處的種種隱秘。
壁畫的下方,卻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恐怖惡鬼,惡鬼的色調是陰暗的深青色,它大張著鬼口正對上方的歡喜地獄,唇角像蛇口一般撕裂到耳后,仿佛一口就能將整座歡喜地獄吞入腹中。
那時,魔主伽伽羅極力引誘,想與瑤月雙修。可惜瑤月心中有‘大業’,只想撩他,并不與他更近一步。
那日只在壁畫下待了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但那些畫面帶給魚初月的沖擊是巨大的、顛覆的,久久難以回神。
此刻望著眼前這條簡易的磚石夾道,不知為何,魚初月的腦海里竟頻頻喚起了當時的記憶。
魔主曾說,那壁畫是什么失傳大陣,禁欲與破滅的極致,在壁畫下交和,如冰與火二重奏,再加上獻祭、死亡、梵音與魔欲,可登極樂。
她正凝神思索時,忽然聽見隔墻之外,傳來一個極清正呆板的聲音——
“再要這般,休怪我不客氣了!”
聲音里帶著喘意,極力抑制的同時,亦有些忍無可忍。
頗為耳熟的男聲。
“來呀,來呀……”是女子的癡纏聲。
男聲怒道:“自重!”
魚初月猛然想了起來。
這是朱顏師姐的道侶,白景龍的聲音。
魚初月:“……哪里可以出去?”
景春明連連搖頭:“每日都會有修士誤入無量天,沒辦法,顧不過來的。茂學的事情不能暴露,否則我們都會陷入危險!”
魚初月瞇了瞇眼睛:“方才你便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我,為何不讓茂學幫助旁人解毒。景和尚,你到底在搞什么!”
“回去再給你說!快走,那木門頂不住的!”
“外面那個人必須救。”魚初月堅持道。
白景龍為何會在這里,答案一目了然——崔敗假借朱顏的身份出來,白景龍定是擔心自家道侶,于是偷偷跟來了。
若是讓白景龍出了事,回頭可沒辦法向朱顏交待。
魚初月望了望左右,雙手在夾道的壁上一撐,蹭蹭蹭就爬了上去,騎在墻頭。
“魚猴子!”景春明顫著嗓子喚。
魚初月沒理他,低頭一看,便見底下被綠骷髏纏住的人果然是白景龍。
這個正直的老好人大約還不知道纏在他身邊的是個什么東西。
他用一條布帶綁住了眼睛,橫著劍鞘,將湊到身上的女子不斷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