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庚遇上的,是她崔漾。
如今,也只好乖乖任人宰割了。
崔漾面具下神色淡淡,“倒是小瞧了你。”
旋即一擺手,“明軒。”
門外進來一官服男子,準備筆墨紙硯。
明黃的絹布在案幾上鋪陳開,沒有一絲褶皺。
崔漾踱步至他面前,緩緩開口,“寫吧,禪讓詔書,這天下,也該我來坐一坐了。”
兩人也算舊識了,說是一起長大的也不為過,華庭之變以前,司馬庚是白癡瘋傻的皇帝,崔漾是貓憎狗嫌的崔家阿九,她不耐應酬,躲著兄長們到處亂玩時,偶爾也看司馬庚蹲在樹前數螞蟻。
有時一看一下午,嫌蹲得腿麻,走時還要命令一句白癡,你明日去四方亭數螞蟻。
司馬庚是白癡,聽不懂命令,自然不會搭理她。
后頭這個白癡竟是被推上了帝位,成了大成史書上不得不提的白癡皇帝,當時不覺如何,多年后卻覺草蛇灰線。
司馬庚雖然白癡,但畢竟是個皇帝,名譽上什么事都需他點頭,因為是白癡,臣子們有事都愿意來問問他,因為此舉非但名聲好,還能哄騙皇帝,看一看白癡皇帝被耍得團團轉的可笑模樣。
偏生就是這個白癡皇帝,弄得崔、王兩家宿怨越深,父親嫌王行擋道,王行嫌父親礙眼,兩看相厭。
到華庭之變,崔府上下滿門盡屠,父親和八位哥哥死于非命,華庭殿血染長階。
那時司馬庚收買了崔府的老管家崔石,同時佯做幫她逃出皇宮,由著這點恩情,從她手中拿走了崔家軍銅符,接手了收到消息從漠北奔回來的崔家軍。
轉頭再把她的藏身之處賣給沈家,一則借刀殺人,她一死,崔家軍沒了原主人,為他司馬庚所用順理成章,二則賣沈恪一個好。
王行懷疑司馬庚與沈家沆瀣一氣,想動他,從此也要多掂量三分。
士族夾縫中,這個白癡皇帝非但保住了性命,還真正坐上了龍椅。
羽翼漸豐后,他甚至打著為崔家平反的名號,一石二鳥,贏得了崔家軍死心塌地的忠心,也拿下了王行的人頭。
說起來誰信呢,兩個為官數十載、權傾朝野的權臣,被這樣一個十四五歲的白癡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間而不自知。
真是可笑,可嘆。
崔漾從司馬庚身上學到了一種很好的品質,忍,忍到時機到的時候。
華庭之變是司馬庚的時機。
如今魯王之亂,是她崔漾的時機,為這一刻,謀劃了十二年,也等了十二年。
崔漾喚兩名宮女進來,伺候司馬庚更衣,司馬庚卻不肯,傷口血流如注,也不肯脫下那身被鮮血染紅的破爛衣衫。
崔漾似笑非笑問,“藏寶圖在你身上”
司馬庚能動的左手揮開宮女,帶動肩背上的血窟窿,渾身被汗水和血水浸透,面色煞白,卻依然無波無緒,仿佛沒有痛覺,“洛將軍大可搜搜看。”
崔漾懶得糾纏,折扇在案桌上點了點,“寫吧,退位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