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溫聲道,“我知曉了,你且去罷。”
那面容本是望之生涼,這樣一開口,溫和有禮,竟是帶出了暖意,叫人心頭跟著一熱。
大抵圣學之士便是這般模樣罷,李屯拜了又拜,這才退下了。
安畔聽明白了,在先生對面的竹席上坐下來,撓撓頭,“難道弟子先前看走了眼,顧右丞是個高風亮節的人,竟愿意拉攏侯伯府一起勸誡安樂公主。”
許是暮色起,夜涼,原本蹲在窗棱上的雪團毛羽蓬松,顯得越發滾圓。
沈恪伸手,那通身雪白的長尾山雀啾啾一聲,落于他掌心,腦袋挨著他手指蹭了蹭。
沈恪撫摸了下山雀的腦袋,將它置于火爐旁,雪團支棱起的羽毛平順下去,暖得犯了困,閉上眼睛縮起一只腳打盹了。
薄薄的信紙放于燈火上,那手指如玉修,“只怕不是顧大人的意思,想是顧府中人假借的。”
安畔看那信箋燒成灰燼,一呆,急問,“公子怎么燒了,不管怎么也是一股助力。”
他一急,就有些笨嘴拙舌,面色也有些赤紅。
沈恪將一杯清茶擱于他面前,叫他暖手,待他安平下來,才溫聲道,“太祖定下過規矩,封侯不拜相,封了侯,子孫世代受司馬氏蔭封,享榮華富貴,族中子弟便不能入朝為官,除了李家,上京城的侯伯府都仰仗司馬這個姓氏,顧夫人此舉,只怕拉攏不成,反而讓李家與諸侯府離心了。”
“且各侯伯府不能養士養兵,拉攏亦無多大用處,不管是沈家,還是新帝,都不會廢這個力氣。”
他說得緩慢,仿佛梵音,安畔聽懂了,有些羞愧地撓了撓腦袋,他生來是愚笨呆傻之人,想什么總要比旁人慢上十倍還多,父母雙亡后被伯父嬸娘拋棄,幸得先生相救,收在身側教他讀書識字,才漸漸明白了些世理。
但還是很愚笨,若是其他子弟,受先生這般教導,早已成才了。
安畔漲紅了臉,“謝先生解釋,先生對安畔太好了,非但將安畔養大,還教安畔讀書明理。”
沈恪搖頭,“只是希望家中小弟在外,也能過得好些。”
安畔知道,先生曾有一個同母胞弟與他是一樣的情況,六歲時因故走失,府中人都放棄了,只余先生還在找,九年了,如果小公子活著,今歲已十八,和他一般大了,安畔握了握拳道,“先生肯定能找回小公子。”
“但愿罷。”
門外有輕叩聲,影衛悄無聲息出現在竹樓中,地上上京來的信報。
京中守備七千麒麟軍已護糧北上,萬事妥當。
外頭烏金西沉,沈恪取了長弓,喚了一名家臣進來,“召集府兵,我們該入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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