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媼連連應聲,拿了名帖,急匆匆去了,杜冰瑩一夜未眠,聽聞崔漾中箭,只余兩年壽命,精神怏怏了一整日,一面有種果然如此的釋然,一面又透不過氣來,只覺天太沉,沒有能喘息的地方。
現在聽表姐撲在身上,說姐夫和舅舅要把兩個子侄送進宮,供崔漾三挑四撿地相看,一時頭暈目眩,只覺此事實在荒誕之極。
李鶯聲淚俱下,“澈兒難道不是親外甥么?篤清難道不是父親最中意的兒子么,要送去給那妖婦作踐!他們敢送,我就去死!”
又大聲咒罵,“這短命鬼!只有兩年好活了還要作妖!”
杜冰瑩只覺夢幻,摟著表姐,輕聲說,“姐,你不覺得,你在這個家里,說的話沒人聽,無人顧忌你的感受,無人在意你的看法,才是最根本的問題么?”
因為沒有地位。
李鶯哭聲一頓,念及父親丈夫絕情無恩的嘴臉,心里凄楚,又不知該如何做,不由放聲大哭。
杜冰瑩輕拍著她的背,看向外面漸明的天,心里輕嘆,說道,“姐,我要和離了。”
李鶯猛地抬頭,眼淚還掛在臉上,已忘了哭了,“什么?!”
杜冰瑩重說了一遍,鄭重了許多,眸光堅定,“我要和離了。”
以往總顧忌名聲,但只看崔九,名聲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只要自己能站穩,旁人如何言說,且隨它去。
她有一點微薄的武藝,縱使娘家回不去,千萬人唾罵,只要挺直脊梁骨,總比困在深宅高院強。
過去的年月里,她想過無數次,下定決心非要這么做,說出來,輕松且高興了許多,至少邁出了這一步。
李鶯不敢置信,“為什么?”
杜冰瑩直言,“因為我不喜歡高飛賦,當年是迫不得已嫁給他的,他有龍陽之癖你也是知曉的,我恨他,所以每天都與他打得頭破血流……”
李鶯心痛,反手摟住她,自己也淚眼婆娑,難道她是心甘情愿嫁給顧鴻軒的么,只是因為過了豆蔻年華,二十二歲了,便只好胡亂嫁了,就算她想在李家安生待著也不行……
杜冰瑩與她擦干眼淚,等等吧,等她站穩腳跟,能照顧好自己,再把表姐接出來。
自己一個人生活,難道還比不上與一個不喜歡的人生活快樂么?
李鶯淚眼婆娑,看表妹堅定的模樣,震驚,覺得不可能,但崔九都當皇帝了,這世上還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那她呢,要跟窩囊廢顧鴻軒過一輩子么?
宴歸懷收到消息時,正領著幾個家丁藏在少華山上,看完府臣送來的圣旨,心神激蕩,幾乎立時便要拍手道出個妙字。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天下攘攘皆為利來,財帛都能動人心,更勿論江山寶座。
小廝鶴鳴立時就道,“比三百秩以上官員都能參加遴選,公子,您就可以。”
宴歸懷看向對面的少陵山,“只怕有命參加,沒命活。”
三名派出去的家丁一身夜行衣,貓著腰趕過來,氣/喘吁吁,“果真不出公子所料,少華山,少陵山上都有哨口巡查,潛藏著不少人,要不是屬下有點輕功,差點被察覺了。”
又扭送了一人上前來,這人雖也著暗色的短打,卻帶著濃厚的血腥味,肩,腿都傷得不輕,“在北麓碰到的,當時他正被追殺,追殺他的人手法高,看兵器制式或許就是女帝身側那名蒙面護衛,屬下擔心這人會連累到我們,就把他救下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