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鶯在外轉了兩圈,便不走正院,借故繞道書房側面,避開守衛,領著柳媼湊到窗戶邊聽。
“從東平有信來,有三十一個愚民帶著請愿書逃進了上京城,要告御狀,兩個活口逃進了上京城,失去了蹤跡,你這邊發個條令,就說捉拿朝廷要犯,挨家挨戶協同搜查,一定要把人揪出來。”
“是,岳父。”
李鶯聽得枯燥,正要示意柳媼回去,聽父親夫君提起兒子,又停住。
“為父知曉年輕子弟里,澈兒也極為優秀,但澈兒年歲太幼,年只十六,與陛下相差太大了,到篤清成為國后,自然有澈兒的好處。”
顧鴻軒心知岳父這是要給李篤清爭先,以借口阻擋自己兒子參加遴選,也并不表現在臉上,恭恭敬敬行禮,“一切聽憑岳父做主,只小婿聽聞鄭家、許家都打算以嫡子參加遴選,都與澈兒同年,咱們家單送篤清,只怕比不上這些少年人風發意氣……”
信陽侯李高馳豈會不知,只是選后宴那日遴選,必定競相爭斗,他不愿兩家鬧難看,才有此一說,但女婿說的也有道理,眼下才剛剛開始,誰也不知道女帝的喜好……
念及此,便頷首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樣,你過后與鶯鶯打聽些陛下的喜好,早做安排。”
顧鴻軒大喜,朝岳父拜了又拜,“以澈兒和清弟的樣貌才學,定能得陛下傾心。”
兩人說話的聲音隱隱約約,但大概意思聽懂了,柳媼瞠目結舌,李鶯不敢置信,已忘了是偷聽,雙手重拍了一下窗戶,直把那窗戶拍得砰響,胸膛起伏得厲害。
又提裙繞到正門沖進去,“你們——竟是打算用澈兒去換榮華富貴!父親!篤清不是您親生兒子嗎!澈兒不是顧鴻軒的兒子,但是是您的親外甥,你竟想將他們送去給那妖婦,姐姐在地底下知道了,你們……”
顧澈不是李鶯的孩子,卻是親姐姐的孩子,她母親亡故的早,幾乎就是姐姐把她帶大的,姐姐走時小外甥才六個月大,本就是個可憐的小孩,安安平平活到現在,卻要被當成工具送進宮了!
她決不允許!
“那妖婦已是個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女人了,足足大澈兒十歲!”
她話說完,已是氣急,胸膛起伏語氣顫抖,“我不允許!我不允許!我是澈兒的母親!我絕不容許……”
李高馳鐵青了臉,重重拍了下桌子,茶杯翻了,茶水灑落,“婦道人家懂什么?擅闖書房!你看看你成什么樣子!”
“我不管你和陛下有什么恩怨,總之收收你那些心思,要是你膽敢給澈兒相看親事,壞了我李家大計,休要怪為父不顧父女之情,這幾個月你給我老實待著!”
“書房重地,豈容你放肆!”
又吩咐婢女進來,“扶夫人回去休息!”
李鶯自小從未見父親發過這樣大的脾氣,知這兩個她最敬愛的,最倚仗的男人是要把她兒子送去換富貴了,一時心碎,眼里的淚撲簌簌流下,幾乎站立不住,看父親,又去看丈夫,丈夫眼里亦是譴責厭惡,轉身奔回院子,撲到榻上大哭出了聲。
“女君……”
柳媼忙跟了去,一想這事,心里也酸澀,坐到榻邊,輕撫著女君的后背安慰安撫,“女君仔細身體……”
李鶯一口恨和著眼淚,“要這身體做什么,這是我的家,但這家里竟有一塊地方是我不能進的,我甚至保不住我的兒子,我說的話沒有人聽,什么公侯貴婦,世侯夫人,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用……”
說罷便哭起來,披頭散釵,全無平日尊貴的模樣,柳媼也不由落下淚來,“這都什么事啊……”
李鶯哭了一會兒,心知自己是不能倒下的,一倒下,就要毀了兒子一生,抬起頭擦擦眼淚,“嬤嬤快去請了表妹來,我與她一道回老宅,請老祖宗評評理,快去,遲了來不及了!”
如今只怕也只有太姥姥能救一救澈兒了,李鶯淚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