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熔停下揮舞的劍,眼里還噙著淚,神色卻很冰冷,“要你多嘴。”
沈熔不介意阿九那樣看廢帝,但當他想讓阿九那樣看他卻不能時,對這廢帝便愛護不起來,他這張臉終歸是幼氣,沒做過皇帝,沒有這廢帝的清貴俊美,內斂威嚴,無論他站得多直,也沒有廢帝這樣挺拔修長的身姿。
且他眼睛這樣愛哭,那日廢帝身上十幾處傷,身中千機劇毒,今日又受刀傷,別說掉眼淚了,連哼也不見哼一聲,這樣的男子漢氣概他沒有,總是哭,總是哭。
沈熔反手擱劍,便往眼睛處劃去,申興大驚,“容護衛——”
司馬庚站得近,反應快,掌中匕首擋了下那劍,“你做什么?”
那匕首本是利器,碰到銳劍卻脆斷成了兩截,司馬庚見他還欲廢眼,立刻道,“你瞎了眼睛,丑陋無比,她還會用你么?你該知她最愛好顏色。”
沈熔聽了,一時不知該如何,但眼里噙著淚,慢慢的也放下了長劍。
是啊,阿九最喜歡長得好看的,不拘是物還是人,他一變丑,她只會更不喜。
司馬庚見他當真是因為不得崔九歡喜,便要自毀雙目,一時心緒復雜,不再言語。
地牢里陰暗潮濕,除了一張榻一張桌,就只剩下書簡了。
沈熔下了地牢,廢帝手里握著書卷。
讀很多書也許也能讓他像司馬庚一樣,但阿九不喜他讀書,他便不讀,沈熔問,“為什么阿九不讓我摘面巾?”
司馬庚請守獄人、工匠、禁衛暫且出去。
沈熔并不想讓外人聽去這件事,把人都打發得遠遠的,他耳力非凡,又內功深厚,有一名小工匠伏在墻那邊偷聽,也被他揪出來趕走了。
阿九對長相不太好的俘虜罪犯,說不上不好,但絕不會有耐心修什么囚牢關押,這十二間囚牢,以后關押的,肯定都是像司馬庚這樣犯了死罪又容貌俊美的人。
阿九有收集東西的癖好,屯糧屯得最多,其余就是好看的花木美景,就算春來秋去,風景在變,她的目光便也在變,但這個過程里,她是高興且專注的。
并且只要她能那樣看他一會兒,縱是只有一刻花期,就算是立刻死去,他也開心幸福。
沈熔重新帶上面巾,“你知道阿九為什么不讓我摘面巾嗎?”
司馬庚停頓半響,“我可以告知你,但需要你拿一樣東西來交換。”
沈熔正好不想欠司馬庚人情,“傷害阿九,讓阿九不高興的事我不做。”
司馬庚點頭,“此事定然不違背你的心意,反而對陛下有好處。”
金鑾殿里大司農宴和光,左右水都刁鏡、關同,水工長丞吳長進幾人都勸崔漾先讓太醫看傷。
崔漾壓了止血藥,交代完幾人重修通濟渠的事,批復今日送來的奏折。
政務十分繁雜,司馬昌莽撞,一大批骨頭硬的官員死在亂刀之下,光是在京的京官缺職就有千數人,更不要說黑甲兵大軍自東而來,沿途被屠戮的地方官。
一則本該層層過濾的朝務大小繁簡都送來了她這里,便是把奏疏翻一遍,都要半日工夫,著實費神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