謁者與判官已經挑選出三十二名學子,成四列站好,一一將名字報給對弈者,都只說一遍。
因著有謁者傳遞復刻,觀看的學子離得遠,此時便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處,小聲議論,“一氣記下十六個名字,和十六個人長相樣貌,并記牢他們的棋功,天啊,這怎么能辦到,我頭暈了。”
又有一人道,“唉,謝山長在棋道上有許多另辟蹊徑的下法,這是最難的一種,誰能料到他出了這樣一道難題,卻抽中圍棋,為難的是陛下和沈先生。”
“開始了。”
官員教長們立在高臺下,看了一會兒,便頭暈目眩,腦袋里一團漿糊,敗下陣來,去看謁者復刻的棋盤,只留有少數幾名博聞強記的學子、課師、陸子明、宴歸懷幾人,凝神在戰局上。
學子中間不斷發出驚呼聲,“都對上了!分毫不差!簡直就像是在棋盤上下的一樣!”
謝勉亦是雙目圓睜,瞠目結舌,他出這么一道考題,實則第一步先考檢驗的便是博聞強記系風捕景,場坪上沒有標線,只有立柱能當參考,每走一步,都要計算棋位,籌算不過關,一步也下不去,高臺上兩人卻如履平地,不過一熄間,已數十回合,落子不帶半點猶疑。
謝勉、鹿儀睜著眼睛使勁看場坪,被場上連衣著發冠都一模一樣的學子晃得眼冒金星,分不清敵我隊列,若非顧念山長的威信儀態,真要跑到場坪上仔細檢查,看是不是有什么他沒看見的標志,否則這二人,如何做到步步精準的。
謝勉一直撫須,頜下一把胡須幾乎被拉卷,不住道,“老夫擺這棋局時,可沒讓學子連衣服都穿一模一樣,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楊明軒擅弈,偶爾也會與陛下對弈,看了半響,便知陛下與他對弈時,根本沒出全力,倒不是有心相讓,而是以往下棋,他每每也被殺得片甲不留,卻棋風凌厲,殺伐變幻;今次這一局,陛下棋風又穩健許多,步步為營,落子時從容不迫,不急不緩,不見殺招,卻隱隱有攻城略地涵蓋天下之勢。
謝勉腦袋發脹,已跟不上趟,又不想錯過這般精彩的對弈,山長的面子,出題人的面子全都不要了,跑去學子中間,蹲下來看謁者照章復刻的弈局。
好在學子們全神貫注在研究棋局上,也顧不上笑話他。
“有五十個回合了!除沈先生失去兩個兵卒外,暫時無損傷,陛下無折損!”
“好厲害,沈先生本就精通對弈,象戲圍棋皆是泰斗,前些年有文武試的頭名去尋先生下戰帖,沒走過五十招,現在竟在陛下手里丟掉兩子!陛下毫發無傷!”
象戲每人十六子,以楚河漢界為分,各有能過河的小卒五名,走直線的戰車兩輛,投石車兩輛,戰馬兩匹,不能過河的兩名士、兩頭象護衛‘將帥’兩側,只要將對方的將帥將死,叫它無路可逃,便算贏了。
“一百回合了,仍就是各有進退,陛下連環馬所向披靡,馬踏斜日,將軍了!”
“沈先生回撤戰車,墊馬蹄,非但保住了將帥,還反圍陛下戰馬,陛下回撤了!精彩!”
崔漾調出另外一張戰車,雙車并線,戰局焦灼。
學子們屏住了呼吸,楊明軒亦精神緊繃。
“報。”
忽而有人疾步跨進了文和苑,楊明軒見是元呺,知曉元呺這幾日負責在各軍驛駐扎,接收軍報,精神一凝,上前躬身行禮,低語了幾句。
諸人不由一停,崔漾叫把軍報送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