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一條血痕自上而下貫穿半邊臉,鮮血滴落,染紅大片衣襟,兩人卻面不改色。
群臣動容,無不噤聲。
崔呈容貌魁偉,神采雄熠,崔冕身長八尺,姿貌嶷然,崔灈高爽瑰杰,倜儻不群,三人都是人杰之相,但現在安定侯是神志不清的樣子,崔冕崔灈容貌損毀,自來面容有損者,不能為君,甚至不能為官。
楊明軒幾人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這樣最好。無論如何,崔家父子出現在天下人面前,對陛下的皇位來說,都是一種威脅,如今明明白白地表明態度,消除隱患,不管是當真堅持父權為尊的,還是打算以父權為尊的名頭謀求私利的,都應該消停了。
頭發花白的老人扶著廊柱,望著階前的白玉蟠龍,繼而渾身一震,似乎認出了故地,一時欣喜癲狂,拽住大臣便問有沒有見過漾漾。
崔漾緩緩抬手,摘掉了面具,群臣屏息,忙垂頭,不敢直視天顏。
但安定侯似乎是不認人了,因為找不到女兒,額上青筋亂跳,逐漸暴躁。
有臣子想出聲提醒,卻見安定侯目光忽而定在蕭王身上,緊接著就變了神色,大步跨上前,一時間竟有了當年安定侯身著鎧甲的肅殺之風。
抬手就打,“是你這個泥腿子,你也敢出現在漾漾面前,我打死你!”
那啪地一聲重響,打得蕭寒嘴角冒血,打完一巴掌不算,上腳就要踹,“我打死你!”
蕭寒往旁邊避讓,他雖是挨了一下,卻絲毫不顯狼狽,左避右讓反而有種氣定神閑的清梧偉岸,朗目星眉間不帶一丁點慍色,盯著階上那張傾世華顏,眸光灼/熱,聲音爽朗,“安定侯風采不減當年,蕭某在此恭喜陛下與親人團聚。”
崔冕崔灈冷笑,上前架住暴怒的父親,“用不著你恭喜。”
群臣都默不作聲,不敢惹安定侯,一來這是陛下的父親,二來打人不打臉,堂堂朝廷大員當庭被掌括,豈不是顏面盡失。
崔漾朝藍開示意過,藍開看著身形高大,面容俊朗的崔家父子,十分驚奇,忙喊了聲退朝。
群臣叩問圣恩,躬身退出金鑾殿,走出去老遠,還能聽得見安定侯泥腿子滾蛋的咒罵聲,不由看向一旁挺拔英俊的蕭王。
其人眉深目邃,端的一張棱角分明的面容,神情剛毅冷峭,絲毫不將安定侯的辱罵放在心上。
如今的蕭寒,兵強馬壯,學識雖比不上文人豪客,但邊塞詩叫文人直呼邊塞詩絕唱,又寫得一筆金戈鐵馬張揚渾厚的狂草,這泥腿子三字,如今也只成了能談笑置之的一聲戲謔罷了。
眾人面上的戲謔不由收了收,略一拱手,都各自散回官署了。
刁同甫與劉儒慢慢走著,問道,“崔呈是真瘋還是假瘋,當真舍得江山么?”
劉儒看向遠處越見明朗的天,眸光陰鷙,“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這天下確實有人不愛權勢皇位,但這里面絕不可能包括安定侯崔呈以及崔家父子,若非當年出了華庭之變,這些年大成是姓司馬還是姓崔還難說。
劉儒緩緩道,“找崔呈的故人,把人從宮里約出來。”
金鑾殿里,崔漾檢查藍開送來的藥,確認沒問題后給哥哥們處理傷口,她面容沉靜,神情清淡,看也不看三人一眼,只專注在手下。
崔冕視線落在妹妹面容上,嘆息道,“小九長大了。”
崔漾不答,本是想用烈酒直接潑去傷口上,臨到了握著酒壇的手又頓住,往酒里懟了能止疼的麻散,清理血污,撒了藥粉,包上透氣的醫布,又去處理七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