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起先很暴躁,似乎頭疼欲裂,后頭似乎陷入了回憶里,漸漸安靜下來了,接著開懷大笑,“是小九!是小九!”
他呆呆坐著,忽而喜忽而悲,手舞足蹈,“老大,老二,我夢見小九了!夢見小九長大了!”
崔冕連聲應著安撫,見妹妹面色蒼白,擔憂地看了眼旁邊的侍從。
崔漾擺手說無礙,只是叫藍開在中正樓收拾出一個偏殿來,給父兄住。
崔冕崔灈想說出宮去住,但看妹妹態度堅決,便也不再堅持,聽有臣子求見,先帶著喝了藥昏昏沉沉的父親去偏殿。
是兩個父親的故舊,想問父親好,崔漾記得這二人,讓他們去請示兄長們,如果父親愿意去,出去走走,也許對他的病情有幫助。
藍開見陛下撐著額頭,面上一絲血色也無,擔憂問,“陛下傳喚醫師來看看罷。”
藍開不知道如何勸慰,陛下面容上除了沒有血色外,神色平靜,似乎并不需要勸慰。
崔漾撐著頭調息一會兒,案桌上放滿的藥材藥具也不能叫她覺得真實,想去看父兄,但剛才消耗了僅剩的一點內勁,現在起身都困難,只坐了一會兒還是心神不寧,覺得今日的事似做夢一般,極不真實。
過去的十二年里,無數個日月,她都希望父兄能活著,后頭年紀漸長,已不會去奢望這些事了。
父親雖是花白了頭發,但五官容貌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兩位兄長變化很大,原來都是談笑揮毫的少年郎,現在已沒了當年戰馬銀鞍的意氣風發。
崔漾出了一會兒神,吩咐藍開去偏殿看看。
藍開去了回來回稟,“安定侯和兩位崔將軍都好好的,宦從和宮女都是奴婢親自挑選的,陛下安心歇息,安定侯已經睡下了,兩位將軍舟車勞頓,陛下明日再與他們敘話不遲。”
崔漾略安心,撐著額頭闔目養了一會兒神,吩咐道,“你去取兩碗藥,送去地牢,看著人灌下去,再回來。”
“你親自去辦,避著一點人。”
給的是砒/霜,藍開嚇得瞪圓了眼,卻不敢多說什么,叫了兩個小黃門,親自準備了。
沈平一直在中正樓對面的屋檐上,看那名叫藍開的宦從出了正殿,身后端著托盤的兩名宦從神情畏懼,離藥蠱能多遠有多遠,心神微凝,前后想想自洛陽到現在發生的事,也就能猜到了。
自己殺生之仇能顧忌國政,能用則用,素來冷靜自持,但若與親族相關,王行被肢解,王家被滅門,現在廢帝對崔家父子動過殺心,只怕不能輕饒,又遷怒于兄長,前些日子還與兄長調制染發的藥劑,好叫兄長不讓人非議,這便送去一碗毒藥了。
沈平撿了兩枚石子,打翻那藥碗,拍了拍大貓,頃刻掠進崔家父子的偏殿,進去后開門見山道,“因著廢帝對三位動過殺心,陛下現在要殺了廢帝和我家兄長,但殺了三位,對廢帝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崔冕問道,“你是誰?”
沈平答:“草民姓沈名平,家兄是沈恪。”
崔冕崔灈久不問政,卻知道沈恪、沈平此二人,一是士林,二是游俠,俱都變了臉,兄弟二人安置好父親,立刻去正殿尋妹妹。
崔漾腦袋埋在大貓柔軟的皮毛里,聽外頭哥哥喊小九,才又抬起頭來,讓哥哥們進來,自己也站了起來,“是父親不好了么?”
崔冕搖頭,言簡意賅,“草民聽人說,陛下要賜死安平王和沈恪,請陛下收回成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