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嘲諷安定侯多行不義,將來必自食其果,陛下用鞭子抽了謝蘊,當場便叫謝蘊手背冒出血痕,兩人鬧得兇時,崔、謝兩家年節宴客皆不來往。
此時再回想,心下不免澀然,謝蘊與陛下不和,華庭之變以后,卻只有這一人,上書與王行抗衡,沖進沈家與他說,崔九雖然恣行無忌,狂妄好色,但絕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
“蕭寒曾以陛下未亡人自居,謝蘊去信,斥責蕭寒無禮無度,蕭家子弟南下求學,也被北麓書院拒之門外。”
崔漾聽得些微怔忪,她回上京城后很少打聽與朝政無關的,但當初遇到杜冰瑩時,楊明軒確實說過,上京城唯有兩人曾為她與人爭辯,一個是杜冰瑩,一個便是謝蘊。
當時她并未放在心上,因為幼時若說什么人是她無憂無慮的生活里的一點不高興,便是謝蘊了。
比她大一歲,成日說父兄的壞話,她不理會后,謝蘊竟爬上崔府的院墻,對父親大喊,說他崔呈若是再執迷不悟,要做那挾天子令諸侯的太上皇,有一日必定要害得這崔家的花瓶砸在地上,裂成碎片。
黃口小兒滿口胡言,被六兄打了一頓趕回謝府,如今再回想,也許那時的謝蘊,已經看到了崔家鼎盛風華下涌動的暗流和隱患。
如今時過境遷,只記得一張戾氣深重的俊面,陰云密布,似乎永遠都是陰沉的。
崔漾讓沈恪給司馬庚喂藥,到司馬庚轉醒,便問道,“除了父親、四兄、七兄、八兄、你還救下其他人么?三兄和五兄也是衣冠冢,這么多年,我并沒有尋到尸體。”
司馬庚緩緩搖頭,眸光落在她蒼白的面容上,微微一滯,“你受傷了么?是誰傷的你。”
崔漾十分失望,自洛陽回上京城這一路,還留著他性命,一是父兄還活著這件事實在夢幻,忙著政務還好,一有空隙,便坐立不安,希望,卻又擔心是更大的失望,二來未嘗沒有抱著其他崔府的人也還活著的奢望。
但如今有父兄三人,已是萬幸,崔漾探手碰了碰他的臉。
司馬庚意識到了什么,已看見了她袖中帶著寒光的匕首,胸膛些微起伏,開口道,“便是殺了崔呈,我也救了他三人一命,讓他們多活了十二年,這一筆恩情,陛下尚未還給我,難道崔家父子三人的性命,還不足夠換來我的性命么?”
崔漾怒極反笑,掌中匕首折轉,往他面容上扎去,刀尖卻被他抬手握住。
她內勁悉數灌到匕首上,往下一滑血流如注,崔漾眸光似寒潭,“如果不是你,父兄遲早一日會來尋我,我可以用更好的辦法,叫他們免于紛爭,不必在金鑾殿上毀了容貌,男子漢大丈夫,這兩刀,你必不會還要逃賴罷。”
那一雙鳳眸看著他,不帶絲毫溫度,司馬庚牢牢握住匕首,不管鮮血匯聚成股,聲音暗啞,“你,你殺了我罷,我不求活了。”
那眸中帶上了痛楚,似乎一時心如死灰,崔漾笑了笑,眸中卻沒有絲毫笑意,匕首傾注了內勁,扎去他右肩,鮮血噴濺。
差一點,如果不是暗衛趕得及時,差一點,本可以活著的父兄便死了。
差了那么一點,她就會再度失去僅有的親人。
崔漾拔出匕首,往他胸口扎,鮮血噴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