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山目帶期許,拜了又拜。
崔漾自袖中取了一卷絹帛,遞給了老先生,“朕出征時,曾派人下江淮,與信一封,被回絕了。”
信上言愿與謝家家主謝蘊結婚親之好,問詢其愿,前日送來了回信,崔漾倒沒什么意外的,若換做她處于謝蘊的位置,亦絕不愿入宮為后的。
許半山吃驚,展信一看,回信里短短幾字,話語謙和有度,言其才疏學淺,無法勝任皇后一職,謝絕了。
許半山一時瞠目,“陛下既有此意,何須問詢,直接下詔令其入宮便可,如此一問,豈非……”
崔漾失笑,擺手壓下老先生長吁短嘆,“成便成,不成也罷,世上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徐徐圖之罷。”
許半山吃驚過后是憤懣,甩袖道,“江都士族又如何,陛下看得上眼,那是他的榮幸,這般不識好歹——”
老先生氣得一張白面漲紅,憤憤不平,崔漾難得見老神在在的謀臣氣成這樣,擺擺手笑道,“眼下要緊的是醫治傷兵,撫恤也要盡快安排好,去辦罷。”
那謝家謝蘊雖說素有名聲,治域有方,但入宮為后是為天大的榮幸,且陛下才貌風姿,天下何人能及,許半山對謝蘊抗旨拒婚一事,屬實無法接受,行了禮匆匆告退,去尋臣僚商議對策了。
要么解決江淮,要么盡快消滅蕭寒。
崔漾負在身后的指尖把玩折扇,漫不經心地看著冰面下涌動的暗流,讓謁者傳謀士田遷,到田遷急匆匆告退,這才看向河對岸。
男子寬肩闊背,一身武士服上暗金色系扣,戰甲如龍鱗,目若深潭,唇薄如刀,鼻梁高挺,立于枯草雪地間,身形英偉,有如狂天荒野的剛毅悍野。
身后跟著兩名黑衣人。
崔漾負在背后的折扇在指尖轉了一圈,漫不經心問道,“有事?”
蕭寒濃眉如斷劍,“給蕭家軍發傷藥,甚至派醫師渡河前來治傷,發糧,發冬衣,論收買人心,我蕭寒不如你。”
濁河靠平陽的方向半條支流由西往東,崔、蕭兩軍隔河屯營,說是河,其實只算溪,三丈寬的河面附著一層薄冰,一踏便碎,崔漾看了眼蕭寒背后的兩名黑衣人,不置可否,打散蕭家軍軍心,蕭寒一死,這一股強敵便也散成沙了。
那張傾世華顏遮掩在面具之后,這幾日軍中將士提起大成女帝,皆是敬服,加之對方先前退軍百里,讓道蕭家軍,令其歸鄉御外敵,軍士、百姓對其欽敬之心已溢于言表,尚未歸降不過是懼怕女帝殺降,如今她身先士卒,上陣殺敵,抵御外族時并無保留,全力御敵,戰后贈藥贈糧,足見胸襟氣魄,如何不叫人心綺神搖。
女帝一通懷柔手腕,兵不血刃,叫軍士們起了江山一統的渴望,時間越久,雪下得越厚,這股歸入大成的愿景只會越強烈,要拿下蕭家軍,如今只剩了最后一步。
蕭寒眸光落在那張面具上,聲音渾厚,“在想如何殺了本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