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白的瓷瓶口是木塞,包著一方素色錦帕,月色下似帶著淡香,不必看亦知是祛疤用的,謝蘊看了半響,探手取過,收入袖中。
小童往院子里探了探頭,看人這么一會兒就走了,摸了摸后腦勺,困惑道,“主上清空府邸小半月,客人只來這么一小會兒就走了么?”
謝蘊未言語,在亭中立一會兒,踱步回了書房。
吳國都城。
灰黑的烏云壓著繁華的陵林城,翻滾,融合,肆虐,狂風席卷,昭行醫館前人滿為患,有腿腳受傷的,也有頭疼腹痛的,只是比起尋常病患,昭行醫館外的病患捂著傷處面目痛苦,卻不敢作亂,從藥鋪出來的病患,大多忍不住立時服下藥丸,勉強忍住的,無不神色激動,雙手捧著藥盒,目光虔誠,說是手舞足蹈亦不為過。
那坐堂的醫師似乎當真有神力,望聞問切一概不糾,把脈草草了過,藥包是提前準備好的,隊伍挪動得很快,短短不過半個時辰,發出去千份有余,半條街都被堵了。
為不擾民,侯萬疆沒騎馬,也沒露面,只與許先生坐在轎子里。
狂風肆虐,暴雨將至,轎子在昭行醫館外兩個鐘之久了。
往日百姓看見有轎,無不避讓,畢竟得罪了權貴,治的就不是病,而是命了,昭行醫館外的病患們卻頗叫人意外,不僅不讓,還提防著他們是否上前插隊,可見神藥的威力。
轎簾砂帛所制,外面看不見里面的情形,里面對外面,卻清晰可見。
侯萬疆皺眉,更顯肅穆凝重,許半山輕搖蒲扇。
參將侯開甚至顧不上憤怒,朝老將軍拱手苦笑道,“比半月前,似乎又多了許多病患。”
堂內盤坐的醫師似乎這時才發現堂外的轎子,起身過來,拱手行禮,“圣主下了旨意,民為貴,君輕,萬事當以百姓為重,百姓里,又當以買不起藥的窮苦人為先,這位大人回去罷。”
隔著轎簾,侯開冷笑,“侯老將軍舊傷復發,前來取靈藥,醫師也不給么?”
越地只有一位可以稱之為老將軍,且是姓侯,侯開話一出,剛取了藥從醫館出來的三人遲疑了,其中兩人捏緊了手中的藥包,最后還是疾步上前叩請,“我知道侯老將軍,有老將軍,才有我們這幾十年的安平,這個藥給老將軍服用,肯定能治好將軍的傷勢。”
也有不少人懇求,“醫師,老將軍是咱們越國的定神針,請神醫賜藥,治好老將軍。”
“對啊,醫師,我不是很疼,把我的藥給老將軍吧!”
謙讓聲此起彼伏。
許半山輕搖著蒲扇,笑道,“老將軍得民心,越國之幸。”
侯萬疆治下雖嚴,待民卻親切隨和,掀轎簾下了轎,“不必了,都起來罷。”
不少人拜求,醫師卻沒有破例,只揚聲道,“今日若為老將軍破例,來日會有更多的權貴以旁的理由索要,神藥的數量不多,這是留給鄉親們的,在圣主眼里,治好鄉親們更重要,公侯官員,府中自有醫師治療,大家不必憂心。”
他一身灰色道袍,長須半白,頗有超脫世俗的仙風道骨,一番話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叫半條街的貧苦人都動容了,紛紛跪下三呼圣主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