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傳消息要緊,許半山苦笑,明主若已逝,他這一把老骨頭,留著亦是索然無味,但便是死,也要正主之名,不叫主公死得不明不白,“去罷——”
窗外卻傳來一把稍冷的聲音,“柳征留下,我去傳信,諸位放心,若當真是崔呈三人所為,在下定當將其頭顱擱下,煉化成灰,撒在橋面上,叫其千萬人踩踏。”
那話里透著徹骨的寒意,傳入馬車內,叫人也跟著心里生寒,是洛鐵衣。
司馬庚掀簾出去。
丈外的黑衣人身法如鬼魅,立在另外一架糧草車上,到此時出聲,周遭的士兵們方才察覺,舉著刀兵相對。
這名暗衛武藝高強,常來往各郡傳信,許半山、楊明軒都見過,楊明軒先下了車,“自己人,都繼續趕路。”
旋即回車內,迅速取了筆墨,擬定了一份名錄,“姜奉、于節等人是中正不阿性情耿直的忠臣良臣,倘若知曉崔呈之事,便是沒有證據,也會直言質問,恐有性命之憂,煩請諸位小將將此親筆信交于幾人之手,告知他們暫時蟄伏,保全性命,務必帶到……”
洛鐵衣妥當收好密信,“既是忠臣,暗閣必定護其無憂。”
司馬庚見其轉身便走,開口喚住,叮囑他,“此時尚未探清徐令的意圖,也沒有查清楚多少人已經暗中倒戈崔呈,盛驁手下兵丁十萬有余,崔呈此人,此時不可冒然殺之。”
洛鐵衣:“留著殺害主上的人活在世上么?主上便是活著,想必也是九死一生。”
手指似乎有針刺,透入心里,司馬庚神情寡淡,“崔呈、徐來占著名份,天下人不會妄動,這二人若獨活一個,江山改易它手,朝內朝外黨同伐異,血流成河,若都死了,天下大亂,她費盡心血打下的江山,頃刻間便能分崩離析,只有兩個人都活著,才會相互牽制,博得些許平穩的局勢。”
面容冷峻的男子不為所動,司馬庚能理會他心中所想,卻還是勸道,“她不在,更該替她守好江山才是,暫時勿要打草驚蛇,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她。”
“無論是哪里的地宮,多有保命逃往的通道,這些通道入口出口都極為隱蔽,不要拘泥于王城,有些地道可能接通了江河暗流,或是荒山野嶺,可一面著人假意投誠崔呈,一面盯著進出他們營帳的人,查崔呈父子都去過什么地方,見過什么人,他們必然最清楚,陛下最后出現的地方。”
“如果陛下還活著,崔呈必不會饒過她性命,你們一定要快,趕在崔呈之前,找到她。”
一旦她真的出了事,天下必是另外一番混亂的局勢了。
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司馬庚有些精神不濟,坐下靠回車壁,闔目養神。
洛鐵衣眸光落在廢帝面容上,那清貴俊美的容顏落入照進窗戶的日光里,沒有一絲血色,白得幾乎透明,呼吸極靜,幾乎欲與灰塵一同化去,洛鐵衣看不穿此人,但至少在所有人里,只有廢帝曾意圖清理崔呈父子三人。
顯然崔呈并不是廢帝心中可安穩大局的人,只要目的與其一致,便不算敵人。
洛鐵衣不再多言,移形換影,很快消失在了隊伍里。
“報————崔家父子假意被擒,實則與司馬逆賊背地勾結,構殺陛下,陛下尚在人間——”
“報——崔家父子謀逆篡位,罪不容誅——”
消息如柳絮飛入陵林城,早有快馬帶入軍中,嘩然聲起,因著沒有實證,半數人并不信這樣的謠言。
“安定侯自己重傷未愈,下榻都困難,坐著木椅,以父親之尊,在靈堂前足守了三天三夜,滴水未進,我勸了許多次,他都堅持守靈,短短七日,人已經瘦得脫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