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庚看向那樽金堆玉砌的棺槨,朝沈平問,“能確定么?”
沈平點頭,“我去過找到她尸骨的地方,詢問過徐家的家臣,基本可以確定,那具尸骨上的衣服,是在尸體被狼啃噬完,已經開始腐化后,才被人穿上的,另外我被陛下救出來以后,叫人查過越王以及司馬慈手底下所有精通武藝的屬下,里頭確實有一名女子,我在距離尸骨十里外的一個虎洞里尋到了缺失的腿骨,腳踝處還殘留有一點繪紋的皮肉,確定這支腿骨,能與棺槨中的尸體吻合。”
沈恪溫聲道,“她這般做,該是傷勢過重一時難痊愈,一日不‘死’,崔呈搜尋追殺的人就一日不止,我們便按照她的意愿來辦罷。”
司馬庚平喘了口氣,抑制住幾乎沖得他頭腦發暈的欣喜,勉強維持著理智,“派去尋找的人當心一些,崔呈必定還盯著你們,尾巴收拾干凈。”
洛青衣還是擔心,傳音與洛鐵衣,“廢帝當真可信么?”
沈平信司馬庚,“你熟悉朝務,朝中的事多盯著一些,我出去尋她,阿容藏不住事,這件事瞞著他的,就叫他昏睡著罷。”
司馬庚忍住想跟著一起去的念想,他與沈恪一樣,沒什么武藝,出去以后,非但起不到太大作用,反而容易被人追蹤,再多的掛心念想,也只得暫時忍下,“有勞了。”
沈平應了一聲,帶上斗笠,走另外一條密道,消失在了夜色里。
沈恪本身患有熱癥,此次受刑,新傷添舊疾,容色越見雪白,端藥碗都有些許困難。
司馬庚起身,將藥碗遞到他手中,沈家公子,滿腹學識,姿容似天人,無論是誰都要夸贊一句,他從六歲起,聽世人夸贊,總想著有一日想見一見,后頭傳出了沈家與崔家定親的消息,洛神公子與崔家小九,世間最般配的一對神仙眷侶,自那以后,他想見洛神公子的心思便淡了,變了味,不屑,嗤之以鼻,見他扔掉她傾其寶庫所有奪來的凌霄花,又隱隱痛恨。
案桌上擺放了花雕美酒,司馬庚沒有要飲的興致,倒了盞清茶,淺飲一口便擱下了,“崔呈崔灈手中有她潛心研改的心法,你便是有一張軒轅弓,也絕不是對手,是知曉她還活著,有此一舉,好博得她歡心么?”
沈恪咳嗽得劇烈,雪白的面容因咳嗽敷上一層淡粉,藏在懷中的雪團探出頭,啾啾兩聲。
沈恪探手安撫,“你我在京時,多方照應安定侯,在安定侯父子三人眼中,便是對皇后之位有意,阿九‘走了’,若無反應,崔呈便不會相信我們相信阿九不在了,這一次刺殺是必須的,且崔呈父子不忠不義,狼心狗肺,死不足惜,并無什么不妥。”
他端藥喝完,本也不是尖銳的性子,雖知司馬庚不是想不到這一層,只是自幼便對他頗有敵意,方才有此一問,也不多提舊事,只是溫聲道,“也不知她在外,傷勢有沒有好些,安全不安全,中秋節……”
提及此,帝陵里便一時沉寂,壓抑得透不過氣來。
陸家村瀕臨的江水已是金沙水的第六條分支里的第二條分支,山村沒什么存在感,連個來這里探查的斥候都沒有,倒是有人打著清河縣官差的名號,來村子里收課稅。
陸言允不在家,榻邊擺放了十多粒石子,只是普通的石塊,卻叫他又往先前的壁崖去了一趟,臨走時特意留在枕邊,說是有危險,可以用石子當武器。
隔壁的柳媼正準備浴桶,整個包得嚴嚴實實,忍不住絮絮叨叨,“那天不小心手沾了一點,火燒一樣的疼,老婦是一點不想沾了,這藥泡起來這樣痛苦,又費錢,看著不像是治病的,倒像是催命的,姑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