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一種結局。我真的不敢去想,當我突然出現在家門口時,時常以兒子為驕傲的爸爸和媽媽,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我又該如何去面對他們及村里的父老鄉親。
徐老師見我心情很差,又安慰我幾句,才讓我回了教室。
回到宿舍,我倒頭便睡。連洗刷的環節也省略掉了。整個夜里,我時睡時醒,迷迷糊糊地就聽到了起床號的聲音。
吃過早飯,我回到教室,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平靜,和以往相比,沒有任何不同之處。整個上午也是這樣的,我一直在教室里上課。并沒有人催我離開學校。我暗自納悶,怎么沒有動靜?難道劉主任又改變主意?但愿如此,我在心里暗暗為自己祈禱。
可是,吃過午飯,接到通知讓我去學管處,我稍微有些放松的心倏地收緊了。
20
我慢騰騰地來到學管處,一位年輕老師讓我先在辦公室等著,說劉主任有事待會兒才來。于是,我規規矩矩站在了辦公室里。
劉主任的辦公室在隔壁,我待的地方是一個專門用于訓斥違紀學生的房間。
盡管不斷有老師進出辦公室,可是,沒有一個人理會我。已經上課了,還是沒有人理我,我心里不禁感到一陣發毛。
又過了些時間,我猛然聽見劉主任的辦公室好像有人在爭吵,并且爭吵聲越來越大。我能清楚地聽到是一個女生和劉主任發生了爭執。女生的聲音我感覺有點耳熟,像在哪里聽到過,因為隔著一堵墻,我無法辨別出她是誰。
我感到很好奇。屋里就我一個人,我往前走了幾步,離那邊的爭吵聲靠近了一些。我隱約聽見,那個女生居然敢沖著劉主任拍桌子。我朝墻邊靠近了一些,側著腦袋,幾乎把耳朵貼在墻上,終于隱約聽到一些聲音,女生喊道:“這件事因我而起,要處罰就處罰我吧!程越是清白的。”
我頓時明白了。女生是蘇曼。為了我的事,她在和劉主任據理力爭。
劉主任是人見人怕的“閻王”,別說是女生,就是男生見了他也嚇得繞道而行。想不到,蘇曼竟然絲毫不懼怕劉主任,聽得出她的情緒很激動,說話的聲音完全壓制住了劉主任。更讓我想不到的是,劉主任竟然拿蘇曼毫無辦法。
兩個人爭吵了一些時間,聲音漸漸小了下來。透過門窗玻璃,我看見,蘇曼氣呼呼地甩門而去。看得出,她并沒有把劉主任說服。
蘇曼落寞的身影從樓道上走過去,漸漸地從我原本狹窄的視線里消失。
我原本對蘇曼有一些怨恨的,畢竟這件事是因她而起。可是,就在她從窗外走過的一瞬間,我對她的恨意頓時蕩然無存。相反,我心里還萌生出許多對她的感激來,并且,還有了一種“并非我一個人”在戰斗的感覺。
自從我攤上這種事,平時的朋友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我仿佛感覺到我只是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我感到無比的孤獨和悲愴。此種情況下,就是有人能說幾句安慰我的話,我也會感激零涕的,又何況蘇曼為了我,竟然去和劉主任發飆。
外面的樓道上安靜下來。我傷心到了極點。
我聽到樓道上又有腳步聲傳來,便揚起了頭。我憂郁的目光穿過窗戶玻璃,看見一個男子走過去。
我頓時萬箭穿心般的難受,剛走過去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含辛茹苦把我從小養到大的爸爸。
原來,劉主任已給家里打了電話,讓爸爸來學校接我回家。
我肝膽欲裂,第一眼看到爸爸的那一刻,淚水終于像開閘的洪水洶涌而出。
爸爸臉上布滿滄桑和焦慮,聽說兒子在學校里出了事,走得太倉促,以至于褲腳上還粘著一塊泥巴。
我張了張嘴巴,想喊一聲爸,可是喉嚨已被完全堵住,哽咽了一聲,終究還是沒有喊出來。爸爸怒視著我,我見他的眼里盈滿淚水,若不是他在劉主任面前極力克制,眼淚怕是早已流下來。
爸爸怒吼道:“小越!你居然做出了這種事!”
從我很小的時候,爸媽就叫我小越,現在我都比他們高出一頭多了,爸媽還是稱我小越。我不知道什么時候爸媽才能將那個屢屢扎得我心痛的“小”字去掉!難道我在爸媽眼里果真是永遠都無法長大的孩子?我想,大概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