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道:“我當然記得。雨溪,你怎么又想起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呢?”
她依然沒有理會我,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你還記得我經常帶在身邊的那幅楓葉圖嗎?”
聽了她這句話,我緩緩地從看臺上站起來,又緩緩地坐了下去。
剛入學時參加美術大賽,我參賽作品的題目是《賞秋》。這幅作品之所以在大一組獲取了一等獎第一名的好成績,就是因為我的靈感來自她的那幅油畫。那是一個凄美的畫面,上面有蕭瑟的秋風、凋零的楓葉和憂傷的女子。
那幅油畫,她是從來不示人的,若不是我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是不會有機會看到那幅油畫的。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會在我面前主動提起那幅神秘的油畫呢?
我驚愕地望著她,接連點了幾下頭,她好像并沒有留意到我神情的變化,說:“你知道那幅畫的作者是誰嗎?”
從我見到油畫的第一眼起,就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是,她見到我,都是怕我會把畫搶走似的,快速地把畫藏起來,我又怎么能去詢問畫的作者是誰呢?因此,這個問題一直像一根碩大的骨刺卡在我的喉嚨里,做夢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想不到,她居然會主動提到這個問題。
我一臉愕然,搖了幾下頭。
她用兩只手捧住了那張白皙的臉,柔順的長發垂了下來。我歪著腦袋定定地看著她,屏住呼吸期待著她即將要說出口的話。
她終于將雙手從臉上拿開,然后仰起頭凝望著天空。天色還沒有暗下來,天空灰茫茫的,什么也沒有,沒有云朵,更沒有一顆星星,月亮也暫時沒有升起來。我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她又將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我的臉頰頓時有一些灼熱。
她終于說話了:“你知道嗎?那幅油畫的作者叫鄭然,她是……我的媽媽!”
她將答案說了出來。我一點都沒有感到吃驚,心里很平靜,平靜得像一碗白開水。
雖然在這之前,我曾不止一次地揣測過畫油畫的人會是誰,可是,當我知道了答案后,卻又感覺這個答案我原本已經知道了。我在見到油畫的第一眼時,就感覺到油畫的作者就是鄭雨溪的媽媽,并且畫面上的女子也是她本人。
我可以確定,這不是我的預感,而是處在預感之外的另外一種感覺。
她的媽媽叫鄭然。我終于知道了她為什么姓鄭。我臉上露出一些喜色。她今天的確有些反常,為什么在我面前主動提及她的媽媽?接下來她還要有什么話要說?難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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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臟狂跳不已,說:“雨溪,你媽媽的畫真好,將來你的畫一定會趕上她的。”
我正在為自己能在這么短的時間想出如此巧妙的回答,而感到沾沾自喜。可是,鄭雨溪卻突然掩面哭泣起來。她的嗚咽聲劃破靜寂的夜空,在我聽來,顯得分外凄厲。
我頓時慌了手腳,不知道是我說錯了話,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她才會哭泣起來。我忙說:“雨溪,你怎么了?”
她一直在哭,哭得很傷心。看到她哭泣的樣子,我居然也突然有了想哭的感覺。我說:“雨溪,不要哭了好嗎?眼淚是不會解決任何問題的。”
她漸漸止住哭,用淚眼看著我,說:“程越,你知道嗎?在我三歲的時候,我媽媽死了,她是患上一種很奇怪的病去世的……”
說這句話時,我看見她的臉色非常恐怖,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是這個樣子。我心里不禁感到了一些后怕,說:“雨溪,你沒事吧?”
她離我很近,說話的聲音很低,仿佛怕被別人偷聽去似的。其實,球場上除我和她沒有第三個人。她拉泣一聲,說:“媽媽走后,給我留下了那幅畫,還有項鏈和玉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