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院長室,比老師的辦公室級別還要高得多,我當然不敢隨隨便便坐下。
我四下看了看,見他的辦公室里布置得很氣派。老板桌、書櫥、沙發、茶幾、衣架擺放得都非常得體,也很講究。房間正中還左右對稱地放著兩盆綠意盎然的翠竹,它們為辦公室增添了勃勃生機。
最吸引我眼球的還是墻上掛的一幅虎嘯山林的國畫,畫面上的印章是杜院長的。
以前只是聽說他的畫很有名,還是第一次見他的真跡。畫上的老虎栩栩如生,樹林和群山層巒疊嶂,整幅畫蒼蒼莽莽,氣勢恢弘,粗獷豪放。
看得出,杜院長的畫功的確深厚,果然名不虛傳,我暗自嘆服。
杜院長見我沒有坐下,便沒再勉強,說:“讀高中時你就與雨溪是同學,對吧?”
說這句話時,他的身體已經陷進那個寬大的老板椅。
聽到“雨溪”兩個字,我的身體像是突然遭受了電擊,猛地顫抖了一下。我遲疑片刻,囁嚅著說了聲是。
他瞄我一眼,說:“前幾天,雨溪給我打來電話,說上學時你給了她很多幫助,她請求我如果可能的話在你畢業時給你提供一些方便。”
說話間,他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逡巡,我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頭。他的目光像一根犀利的鋼針,我的眼睛怕被扎傷。
聽了這番話,我心里頓時感到一陣欣喜。鄭雨溪雖然身在幾千里之外,可她仍然惦記著我,我感到一陣溫暖。可接下來,我感到一陣撕心裂肺般的難受。
我抬頭看了杜院長一眼,他的表情很和藹,他正目不斜視地看著我。
我的耳畔又響起鄭雨溪給我講過的關于她身世的一些事情。我心中暗想,眼前這個近天命之年的白白胖胖的男人,年輕的時候曾經有著和我一樣凄切的愛情遭遇。想到這里,再看杜院長時,我心中便有一種與他同病相憐的感覺。
我愣愣地站在杜院長面前,沉默不語。我實在想不出杜院長到底能幫我什么忙,也想不出我有哪些忙需要他幫。
其實,我不想她幫我做任何事。我原本對鄭雨溪有著無法彌補的虧欠,我所欠她的,怕是今生今世都無法償還。我不想再欠她什么,害怕若是接受了杜院長的幫助,心中會生出對鄭雨溪更為強烈的愧疚。
我怕我永遠都不能原諒自己。
見我很久不說話,杜院長笑了笑,說:“既然一時想不起來,你先回去吧,等想起有什么困難,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會盡力給你提供幫助,好嗎?”
我點了點頭,說:“謝謝杜院長。”
25
我轉身離開了院長室。想不到的是,他還起身送我到門外,并且還與我握了一下手。就在我倆握手的那一瞬間,我猛然發現他黑亮的頭發底部竟然有一小截是銀白色。
原來,杜院長的黑發是染出來的!銀白色才是他頭發的本來面目。要知道,他還不到五十歲啊!
我心里頓時感到了無比巨大的震撼,看似高高在上的杜院長,誰又會知道,風光無限的背后,卻兀自承受著常人所沒有的痛楚。
原本讓我敬慕不已的杜院長,這一刻,在我的眼中竟然是如此可憐。于是,我心中生出許多對他的同情來。
我看一眼與我有著同樣悲慘命運的杜院長,與他道了別,回了教室。
我始終沒有找杜院長為我提供任何幫助,我并不想讓他利用特權為我做什么,準確地說,是我不想接受鄭雨溪的幫助,那怕是一絲一毫。我欠她的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再欠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