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里全是細碎純粹的光。
但隔了一世,回頭再見,她眼底里已經完全沒有光了。
她呆呆的坐在石頭上,行尸走肉一般。他知道,再這么下去,她恐怕是熬不到仲春。
他的恨落入了無底的深淵,完全尋不到依托。他恨她,但他不想她死。
哪怕是她犯了那種誅九族的大罪,他也沒有讓她淪落到這種境地。
元茂給她將散落在臉頰上的碎發給整理好,指尖觸碰到的肌膚是冰冷的,沒有一絲溫熱,像是下刻就會死掉。
他試著按了一把她的肚腹,不出意料是癟下去的。可能已經有段時間沒有進食了。
“餓不餓”元茂問。
坐著的人依然沒有半點回應,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坦然的接受一切,哪怕死了她也不知道害怕。
但元茂知道饑餓是什么樣的滋味,一股火從肚腹里生出來蔓延全身,然后那股極其難受的感覺會慢慢過去,取而代之的渾身上下的虛脫無力。
他取了從宮里帶來的一些點心,那些是他自己帶在身上作為路上補給的。他把畢羅捏成小塊,混著水給她喂下去。
她眼底里依然一片茫然,但好歹進食的本能還在,畢羅碰上她的嘴唇,知道張口進食。
他時不時過來,但凡過來必定會帶上一些肉餡的畢羅,還會在水囊里灌上羊奶。原本看著熬不過去初春的人,就這么被他一點點的喂活了過來。
元茂看著手里的畢羅,指尖在畢羅上稍稍用力,便掐出了一個月牙痕跡。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再來一次,恐怕她的性子也變不了多少。恐怕還會因在別莊上的事,更加想要一雪前恥出人頭地。
而這條路除了入宮,不做他想。
他仔細將畢羅掰開,送入嘴里細細咀嚼。
白悅悅提了羅氏挑出來的東西,掐著時間往長樂王府上去了。
她得知最近這位長樂王被任命為中書監,特意在府上等了幾天,等到前去恭賀的人差不多已經沒了,自己才收拾了一番去。
親王們在洛陽里的府邸差不多都在南坊內,多繞幾個道就到了。
長樂王府門門口排著一排戟架,這是達官顯貴來凸顯自己地位超群。
她下了車,整了整頭上的帷帽。帷帽四面都是薄紗,垂至腳面,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薄霧里。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婢女,婢女上前道明了自家的來路,“我家小娘子想要拜見大王。”
話語說的誠懇,來的又是后族。豪門高族府里的這些人消息靈通,眼睛也毒,知道如今洛陽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后族,來的人也是貴人們應該有的綺羅滿身。
閽人弓腰,“今日小娘子來的不湊巧,大王還沒回來,不過小人先去通報太妃一聲。”
少女在帷帽后點頭,“有勞了。”
少女聲音輕柔,閽人聽得更是殷勤了幾分,不多時閽人出來,“太妃請小娘子進去。”
長樂太妃是老一輩的嬪御,天子駕崩之后,其余的嬪妃有兒女的,跟著兒女們出來,要么就回娘家去了。
長樂太妃就是跟著兒子一道生活。
白悅悅被幾個婢女領著到了內堂,長樂王年歲一把,但在這個年紀還未娶妻。親生父親駕崩的時候,他年歲還小,根本不到娶妻的時候,到了大點,兄長又帶著他四處征戰。行軍打仗長年累月都要待在外面,又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