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還好,一旦真正涉及廢帝這種大事,就算是太后,也沒有什么把握,讓這些人一定聽從自己。
廢帝是她做的最后一步,風險極大,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更何況也不一定能成事。
思來想去,她如今竟然還不能輕易動他了
太后坐在御床上,怒火上涌導致頭痛欲裂,她扶著憑幾沉默了許久。
她手掌握成拳頭,打在憑幾上。
長信宮這邊發生的事才過了一個時辰,立即傳到了元茂的耳里。
元茂聽聞之后,立即前去長信宮。
“陛下來了啊。”皇太后見到他,言帶譏諷的開口。
元茂聽到太后的口吻,垂頭下來,“兒見過阿娘。”
“不必了,其實你我之間,也不必講究那些個客套,我不是你的親娘。你心里也從來沒有我。現如今應當是我求得你給一片安生之地。”
元茂并沒有被這話弄得惶恐。他年幼的時候被太后非打即罵,曾經一段時日,皇太后身邊的宦官都敢對著他不客氣。或許因為這個,他對這個嫡母多少有些畏懼,可是也僅僅只是少年時候了。
他看的清楚如今太后身處的局勢,并不比他前生少年時候以為的好。
他年紀越來越大,朝堂局勢更是變得越發詭譎。
太后不比他好過到哪里去。
閱歷不同,能看出的事也不同。前生少年的他,對太后很是忌憚。對她的棍棒更是有點恐懼。可是活過了那么十幾年再看,一眼看出里頭的本質。
太后此舉何嘗不是在恐懼。
恐懼她掌權的名不正言不順。恐懼于朝堂對她不利的變化,恐懼于她現如今已經不能從根本上撼動他。
真正動了他,一旦事發,場面沒那么好收拾。只能這么讓他受皮肉之苦來紓解她心內的恐懼和煩躁。
他前生掌權十幾年,對太后的耐心沒有那么好了。權力原本就是臥榻不容他人酣睡的事。親生父子都這樣,更何況他們這樣的沒有半點血緣關系,也談不上養育之恩的母子
原先他打算等太后和前生一樣,等她壽終正寢,他才接過她手中的權柄。
但如今沒那么好的耐心去等了。
中常侍給他背后的傷處上了藥,將中單穿上。
白悅悅平日里除了太和殿等地方不去之外,其余的時候,他在哪里她也就在哪里。
說是她跟著,其實是他帶著去的。她偶爾看一些黃門們搜羅來的志怪奇聞,有時候逗鳥。似乎不管在哪兒她都能尋到自己喜歡的。
他看她自得其樂,似乎他自己也汲取到了她身上那股活氣。
但是現在,那股活氣已經沒有了。
他摘下他日常佩戴的一只羊脂玉扳指,交給中常侍,“你想辦法把這個給她,就說她現在要耐心等待。”
羊脂玉扳指通體玉白,一點瑕疵都不見,看著就知道是難得的東西。
中常侍雙手接了過來,小心的道了一聲是。
中常侍離開之后,太華殿內徹底的陷入了一股冷徹入骨的寂靜里。
元茂難以忍受那股冷寂,熱鬧過的人,已經很難再回到過去的孤單里。
他兩生加在一起,沒有學會如何去溫暖自己。他自由品嘗到的是生離死別,是無邊無盡的冷。他頂著上好的皮囊,心里卻也是冷的。
只有在她的身上,他才能獲取到真正的歡愉和滿足。還有那無盡的暖意。
現在她走了,他心底里如同被人生生的戳開了一個洞,風呼呼往這個洞里過,他渾身上下,連帶著血都涼透了。
宮人把熬好的湯藥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