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穹廬里點著爐子,白悅悅坐在爐子邊,看著旁邊的小女孩用雙手把曬干了的牛糞丟到爐子里。
她被那些牧民帶了回來。和之前所猜測的一樣,這就是最平常不過的牧民。這家當家做主的是個老婦人,老婦人已經有些年紀了,臉上滿是飽經風霜的溝壑。
老婦人會說幾句漢話,說是曾去和漢人商隊買賣牛羊牲畜學的。
這家里沒有青壯年的男人,就連女人也看不到二三十歲正當年的,留下來的全都是一些老人和小孩。
老婦人也坐在火旁,手里持著一根棍子,將面前的火捅的更加旺一點。
草原的溫差大,白日里或許還能勉強算得上溫暖,入夜之后就是凍得生霜。元氏出身拓跋鮮卑,對草原寒冷的畏懼幾乎深入骨髓,在遷都之前,帝王都要在六月前去陰山卻霜,請求老天減少冬日的苦寒。后面到了洛陽,才將這個祖規給放在一旁。
哪怕坐在篝火旁,白悅悅還是能感覺到四周的寒意不斷的透過外面的牛皮傳到她的身上。
她低頭輕輕在手心里呵了一口氣,使勁的搓了搓,好讓手掌心暖起來。
老婦人見狀,對著一旁的男孩說了幾句話。男孩去提了一只銅壺過來,倒了一碗羊奶。
老婦人把羊奶遞給她,“客人喝點羊酪,暖一下身子。”
她口音有點怪異,但是足夠讓人聽懂。白悅悅滿是感激的道謝,雙手接過。喝了一口,羊酪帶著一股腥膻味,和她平日里喝的不同。一口下去的時候,有片刻的眼前發黑。但她一鼓作氣全都喝了。
牧民沒對她不利,愿意分給她食物。將她當做貴客禮遇,她就應當感激了。而不是嫌棄。
一碗羊酪下肚,原本冰冷的手腳暖和了些。
老婦人見狀笑了,她喜歡這么爽快的人。又將一碗粥遞了過來。
草原上的人并不是漢人們以為的每頓都吃肉,牛羊是家里重要資產,要小心對待,他們從漢人商隊那里換來糧食,小心的熬成粥,和牛羊乳一塊食用。偶爾就算是殺了牲畜,連骨頭都要拿來熬粥。
給白悅悅這碗就是拿羊棒骨熬煮的,粥上還有零星的油星。
白悅悅再次道謝才低頭喝粥。
老婦人撥弄著面前的火,“客人的馬,是我家以前的馬。”
“是我接生的,從小馬駒養得高高大大,所以它才能認得回來的路。”
“后來那馬被牽走了。”
老婦人抬頭看她,溝壑的眼窩里滿是歲月的睿智,“要不是客人,怕也回不來。”
白悅悅看了一眼老婦人,老婦人依然還是剛才那副坐在火前的模樣,沒有半點變化。
她明白老婦人的意思,牧民的牛羊馬匹,都是會被拿去用的。老婦人看出她身份的不尋常,但沒有點破。
白悅悅把碗交給一旁的小女孩。這家人不是老就是小,她道謝之后,隨口問了一句,“怎么不見孩子的父母。”
老婦人哦了一聲,“都死了。”
白悅悅略驚,老婦人絲毫沒有任何的傷心意思,她看到白悅悅臉上的錯愕。
“草原上的人都已經習慣了,來個風雪,野狼找不到吃的,鉆到穹廬里,幾條命都沒了。”
老婦人的話語平靜到麻木,“就算野狼不會找來,還有比野狼更兇狠的首領。拉走我們的馬匹,帶走我們的牛羊。將家里的壯年男女拉走。”
她看了一眼那邊幼小孩童,“他們的父母就是被這么拉走,說是要打仗。可是誰知道是不是被首領們拉去打死的。這事太多了。”
似乎是對著外鄉人,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老婦人用著半生不熟的漢話說自己家里的那些事。也不管白悅悅是否能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