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茂還記得上輩子臨死的時候是個什么心境。沒有什么臨死不懼,只有滿心的不甘和擔憂。還有被迫接受現實的無可奈何。
天子至高無上,可是到頭來在生死面前也不過如此。
那無能為力的感覺,哪怕到了現在,他都還記憶猶新。
一開始他覺得一切都已經改變,或許將來的事也完全不一樣了。可是太后遷往驪山離宮的兩年后,在她前生死去的那個日子那個時辰走了。元茂得知之后,隱約生出了憂慮。這憂慮剛開始只是隱隱約約,隨著時日的推移,那點隱隱約約的不安越發的濃厚。
到了今日,終于讓他坐立不安。
元茂也不是沒有尋過法真這些,在他看來已經有些許真道行的法真等人或許可以解開他的迷惑。結果法真等人和他說了半日,來來回回就是天子乃上天之子,不能用凡人的那一套的。
元茂大失所望。
這個只能被他自己悶在心里。
“你沒事就愛往壞處想。”
白悅悅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不好的事了。
“何必想那么多,”
白悅悅頗有些無可奈何,元茂天生長了八百個心眼子。整人的時候,這八百個心眼子都把人整得連骨頭渣滓都沒有,太后那兒便是這家伙心眼子遍身的鐵證。但心眼子太多,有事沒事就愛亂想,就算是好事,也能往壞處想。
“我聽說御食曹有了新的菜式,回去之后我們試試”
白悅悅撫著他的背,“吃好喝好,醉一場,第二日醒來就什么事都好了。”
她和哄隆隆和阿豨一樣,“看看,老天對你不薄。要是真的叫你和原來一樣,什么時候來什么時候走,那還再來一次做什么”
元茂眼底微紅,雙眸泛著一層水亮,“真的”
說是在外八面威風的天子,其實內心敏感,在某些事上也有不為人知的脆弱。
外人不知道,元茂不會也沒有那個興趣,向外人展露自己脆弱的地方。只有無人的時候一頭扎到她的懷里了。
她是他唯一的妻子,夫妻一體,尋求她的撫慰,原本就是理所應當的。
白悅悅總覺得現在的元茂看起來和阿豨也差不了太多,她毫不猶豫的點頭說了一句當然。
然后豪氣萬千的抱住他,“你看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話語落下就看見元茂眉毛挑了下。
白悅悅裝糊涂,“我可沒有記得有過。”
沒有記得,不是說沒有過了。
元茂也不揭穿她,他反手把她抱住。
他前生是慢慢絕望的,到了最后,不甘到了極點,也能接受自己注定的結局。可現在要他接受,根本不可能。
“別多想了。多思多想也是相當耗費精氣神。我都佩服你,哪里來的那么多的力氣,來想這么多有的沒的。朝堂上那些,還有幾個孩子的事忙完了,竟然還有空檔來嚇自己。”
白悅悅說起來好氣又好笑,另外還有點佩服。換她忙這些事,等到安排妥當,早就腳不沾地,恨不得立刻找個地兒好好躺著休息。沒得多余力氣想東想西。
元茂抱著她,下巴壓在她的肩膀上不說話。白悅悅見狀也不說了,嘆了口氣,手在他的手臂上和哄孩子似的,有一搭沒一搭的拍著。
夜里,白悅悅讓下面的人準備烤羊。
烤羊這東西要剛烤出來的才好,要不然送來的路上,油脂都已經冷透了,凝結掛在肉上。看著就犯膩。
黃門們殿外內就把烤肉的家伙都給搭起來,好讓貴人們能享受到剛出爐的肉。
元茂和白悅悅坐在一起,外面在忙活,不多時宮人們就把烤好的羊排送了來。
羊排上的肉受火烤,已經縮到上半截,露出下面的骨頭,正好方便人手持。
“多吃些。羊肉性熱,大補。”
白悅悅示意元茂多用,然后自己拿起來斯條慢理的啃,啃到半路,還不忘喝點果釀,好把肉給送下去。她吃的津津有味,元茂看著也生了食欲。和她一塊吃吃喝喝。
一頓痛快的吃下來,果然元茂暫時想不起之前憂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