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一柄利劍便劈開了轎廂,直直砍斷了那雙藕臂。
四周的濃霧頃刻散了去,紙人消失了個干凈,連斷了的藕臂都無處可尋。
如水的月光從林梢灑了下來,仿佛剛才的波譎只是一場夢。
隋岑站在月光下,待了許久,才朝夭夭拱手道“今日妖物大抵是不會出來了,姜大娘子受驚了,幸虧未受傷,否則太子殿下該擔憂了。”
夭夭暗自哼了一聲,一點也不想搭理他,這是以為她得有多蠢啊,才敢說出這樣敷衍的話。
她目光一轉,瞧見眾人正收拾殘局,準備返程,唯有沈闕,抱臂站在古槐的暗影里,狹長眼尾微揚,似乎是嘲諷的弧度。
感覺到她的目光,少年抬起眼,依舊是平靜如水的深淵,被月光一照,倒是有幾分余淵帝君的不可褻瀆。
夭夭不動聲色的挪開了目光,發現兵士已將轎桿重又固定好,抬起來往林外走。只瞧見幾位抬轎的玄甲軍動作僵硬,臉色木然,她不由多看了幾眼。
隊伍重新啟程,隋岑站在轎旁,高聲問前邊探路的兵士“今晚入林那條路,可還走得”
無人回應,幾位人高馬大的兵士只僵硬的站著,在岑寂的月光下投下黑黝黝的影子。
隋岑沒了耐心,對幾位下屬的行徑很是不滿,他大步上前,抓住其中一個的肩膀便要質問。
冷不丁那位兵士轉過身來,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長官,抽出配刀便砍。
也虧得隋岑動作迅捷,躲過了這一擊。可這時周遭兵士都轉過身來,呆滯的看著他,抽出了腰間的佩刀。
夭夭暗道一聲“壞了”,這妖物果真了得,頃刻間便將玄甲軍都變作了它的傀儡。
這實在太棘手,先不說傀儡人數眾多,隋岑是否應付的過來;便是這些玄甲軍都是大周的子民、是隋岑出生入死的兄弟,隋衾哪里又能真下的去手砍殺他們
為今之計也只能想法子解了這妖物的傀儡術,只是如今連這妖物是什么都不曉得,哪里能有辦法解傀儡術。
她正焦急,卻忽聽撲哧一聲,有溫熱的血順著轎廂的縫隙,灑在了她艷紅的裙擺上,黏黏糊糊一片。
夭夭抬眸看去,便見轎旁的傀儡玄甲軍倒下了一片,各個被割斷了脖頸,抽搐著倒在了血泊里。
隋岑頃刻紅了眼,聲音壓不住的悲痛與驚怒“沈闕,你怎么能殺了他們他們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父母、有妻兒”
暗影中的少年收回羊脂玉劍,低下頭,輕輕擦拭劍尖上的血,低低嗤了一聲“傀儡罷了,殺便殺了。”
只剛說完,他忽而又垂下長睫,露出了乖覺不忍神色,對隋岑道“隋監司,這些傀儡早沒了心智,若是不殺只會成為禍害,我也是沒辦法。”
連鬼魅的哭聲都能破解的人,會對這小小的傀儡術束手無策
怎么可能,夭夭清楚的知道,他只是想殺戮罷了。
她腦子里還回蕩著沈闕方才的那句話“傀儡罷了,殺便殺了”,那樣輕慢不屑的語調,絲毫沒有對生命的敬畏。
夭夭不由瞪圓了杏眼,結結巴巴問重明“重重明,他真的是余淵帝君嗎”
神明悲憫眾生,又怎會說出這樣的話。
重明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夭夭才覺出額上發熱,重明顫了顫,驚呼道“墮仙,余淵帝君轉世前已是墮仙。”
墮仙三界神明成了墮仙
夭夭搖頭,不敢置信,卻聽重明又道“夭夭,你還記得你的詛咒嗎”
詛咒啊,她陷入三途川的絕望中時,她曾咒他“愿帝君能體會我這一生,墜入黑暗不見光明,被世間所唾棄,被愛人所背棄,生生世世,永失所愛。”
可神明又怎能被詛咒除非下咒者的骨血被神明融進自己的骨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