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吹”
又嬌又軟,毫無威懾。
李含章果然還是害怕。
哪怕睡不著,亮堂也比黑著好。
梁錚哦了一聲,沒再管那紅燭,徑直走到前廳。
身后仍有道視線靜悄悄地跟隨著。
緊緊鎖定他的脊梁。
梁錚心念微動。
可他依然沒有作聲。
李含章聽見北堂的大門開啟又閉合。
步伐在屋外作響,來來去去,在輕微的碎石聲響起后,終于停住。
被窩里黑黢黢的。
呼出的熱氣悉數落回臉頰。
李含章探出纖軟的幾根指,扒住被褥的邊緣,鉆出一只腦袋,怯怯地打量室內。
梁錚沒有留下。
留下的只有良久的靜寂。
李含章忽然嘗到一抹難以言說的失落。
她在失落什么呢她不知道,只是手指些微發冷。
或許是因為,塞進被褥的手爐漸失溫度,整個室內又靜得嚇人。
她有些怔,出神地望著床頂的承塵,陌生的悵然感經久不消。
如果面朝著大門睡的話,興許會更警覺一些。
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害怕了吧
李含章如此想著,朝門扉處側過身去。
她看見淡黃的門紙被燭色刷出珠光,淺淺地映出一道高頎的影子。
那道影子似乎有寬闊的肩膀。
山一樣立在那里,巍峨,沉默,又堅韌。
好像只要有這無名的影子守在外頭,任何夢魘與邪祟休想近她分毫。
李含章眸光微顫。
掌心緩緩回溫,她好像不再冷了。
今夜應當能睡個好覺。
-
李含章一覺睡到天亮,極其平穩而安寧。
塞在被窩里的手爐似乎整夜都在發熱,熏得她直到睡醒時都暖意融融。
李含章睜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門外的那道影子。
那影子仍在那兒。
就在北堂外,守了她整整一晚。
李含章翻身,朝向榻內,將自己裹得像只粽子。
心情特別微妙,但感覺不壞。
立冬都過了,被褥為何還這樣暖和呢
暖得她臉頰都隱隱發熱。
李含章在軟榻上賴了會兒,才起身穿好鞋襪。
她被人伺候慣了,還不太會照顧自己,穿襪更衣的動作仍不算熟稔。
按照她平日的習慣,眼下應當先出北堂,去打盆水來梳洗。可不知為何,她竟鬼使神差地走向妝奩,扶正案上的銅鸞鏡,對著鏡子照了照。
看著氣色不錯,頭發也不是太亂。
李含章滿意地點了點頭。
也不知是在滿意什么。
她走到前廳,站在大門前,莫名有些緊張。
李含章定了定心,調整呼吸,終于輕輕拉開了大門。
清爽的晨風迎面吹來,中庭的院景映入眼簾,在朝霞中如鑲金邊。
她偏頭,去看那道影子的真身。
只見一桿紅纓槍插在地面,尾部的槍鐏捅著圓滾滾的草團。一根樹枝被用麻繩捆在槍身,梁錚昨日那件玄青大氅就披在樹枝之上。
誰用紅纓槍做了個草人。
精致又敷衍。
李含章面色一滯。
望著含辛茹苦為她守夜的草人,她竟忘了自己原本想說些什么。
只是很生氣。
真的快要氣死了。
梁錚這個狗男人,還是給本宮死吧
“長公主”突然有人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