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隱隱感覺,好像有什么事被他一時半會兒拋在腦后,全然想不起來。
梁錚木楞地坐在那里,出神良久。
直到被元青一掌拍上后背。
“駙馬醒醒”
梁錚回過神,發現元青正站在身旁。
小姑娘不知何時來的,帶著一身干澀澀的草木灰味,仰頭瞧著他。
她指了指他的手,提示道“斷啦。”
梁錚低頭一看。
不經意間,狼毫已被他掰成兩截,突兀的竹刺暴露在外,險些扎進他的手掌。
他沉默片刻,將折斷的狼毫筆放回案上。
“頭一回見您發這么久的呆。”元青一臉好奇,“您想什么呢”
梁錚沒有答話。
元青看見他耳尖發紅。
她恍然大悟,卻沒有點破,只掩嘴一笑,拽了拽梁錚的袖子。
“您該走啦。”
小元青樂得當紅娘,話說得相當輕巧。
“長公主叫您去雜院。”
-
雜院里,木柱林立,一根根麻繩在柱間拉扯。
才洗好的衣物都在上頭晾曬著,風一吹,就四處舞動。
方才逃開之后,李含章將青騅牽到了雜院。
她看見青騅四足臟兮兮的,正巧雜院里有一面自外引來的水池,便從元寧氏處討來豬鬃刷子,打算為青騅刷刷毛、洗個澡。
可不論她如何誘哄,青騅都不肯配合。
甚至險些濺她一身水。
從前,李含章根本就不可能做這種又臟又累的活。
但她喜歡青騅,對它很是憐愛,自然而然就想著要為它做些什么。
無奈,烈馬的躁動不是她能解決的。
她只好叫元青去喊梁錚。
梁錚是青騅的主人,又常在軍中,總歸能將青騅管住。
李含章站在池邊等,垂著頭,凝望水面上的倒影。
她的喜怒哀樂通常來去如風,此刻已平靜下來,沒再去想方才與梁錚的接觸。
沒等太久,梁錚就走了過來。
他用手背挑起衣物,穿過繩下,在她不遠處站定“有事”
李含章點點頭,舉起手中的豬鬃刷“本宮命你給青騅刷毛。”
梁錚無奈“半天一個花樣”
剛才還在叫他寫字,現在又要喊他刷馬。
小腦袋瓜里裝了這么多東西,差使起人來倒是一樣的不客氣。
“不行嗎”李含章理直氣壯,“青騅都好臟了。”
梁錚瞟了青騅一眼,瞧見馬腿處染上的泥點,不以為然地抬了抬眉毛。
多尋常的事。至少還看得出是白馬。
在塞北,每逢落雨,別說沾染泥水,白的都能變成黑的。
他走到青騅邊,輕拍了拍馬臀“這還臟”
“當然。”李含章不依不饒,“你得將它刷得又白又亮才行。”
就像是狀元游街時騎的馬那樣。
她認真地接道“本宮還想等開春時,給它戴牡丹花。”
梁錚皺眉“它是雄”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李含章濕漉漉的眼眸顫了顫。
好像隨時都可能流露出可憐的失望。
梁錚
他把沒出口的字眼咽了回去。
李含章的手臂還伸在那兒,好像他不接,她就會一直舉著。
梁錚無可奈何,取過豬鬃刷,隨意拋接兩下,穩穩地握在手中。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頓了頓,又向晾曬著的衣物抬動下頜“你到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