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那小手一把,自嘲似地哂道:“氣我太笨?”
李含章垂著長睫,不接他的茬。
是氣嗎?或許……是吧。
可又不太像是,她全然不想撒火。
觸碰他過往的時候。看見他傷痕的時候。
她到底是什么感受呢?
他與她分明是毫無關聯的兩個人,若沒有天子賜婚的那道圣旨,或許此生都不會有所交集。
既然如此——
“為何要這樣?”她問。
“給你換著用。”梁錚如實道。
他從自郎中處聽說:癸水見血,如不謹慎處理,難免臟污衣裙,甚至引發其他病癥,故而不少女子會自備月事帶,以應不時之需。
貼身的東西,自然不能只備一個。
所以,他才特地選了好材料,想讓她用得舒坦一些。
“我不能替你疼,只好……”
李含章打斷了他:“本宮不是在問這個。”
她抬起頭來,直視著梁錚的雙眼,終于將盤踞腦海的疑惑問出了口:
“本宮問你,為何要這樣?”
一模一樣的字眼,弦外之音截然不同:
為何心甘情愿地伺候她、照顧她?
為何愿意為她做到如此地步?
為何想與她誕下子嗣?
為何……會頻頻引動她的心潮?
面對李含章的發問,梁錚怔住了。
他抬眉,借著半室的火光,打量面前的妻子。
她依然冰肌玉骨,柔柔地裹在襖裙之中。
昳麗的面龐滿是天真的困惑,還有——期盼的光芒。
李含章眨了眨眼,試探似地問道:“是因為……駙馬的職責嗎?”
口吻隱有失落。
那似乎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梁錚啞然。
下一刻,大掌驟然緊收。
無法抗拒的力道將李含章向前一拉,她毫無防備,身軀頓時失重。
撲入了硬實的胸膛。
有力的臂膀扣上腰間。
宛如熾烈的鎖鏈,將她捆束其中。
李含章伏在梁錚的懷里,仰起臉去看他。
梁錚眸色深沉晦暗,目光尤其復雜。
冷硬的線條銳如刀鋒,高挺的鼻梁有陰影旁落,雙唇繃成一線。
他的身子好硬,好像高山,也像石墻。
而高山簇擁著她,石墻緊貼著她,熾熱地摟她入懷。
她并不想跑,沒有害怕,也沒有落荒而逃的羞赧。
可她明明依然在發燙,潮紅蟄伏頰邊,像雪原里焚燒的烈火。
好像……不一樣了。
她對他,還有他對她,都在慢慢地變得不同。
這種變化宛如春雨,淅淅瀝瀝地落往心頭,它們引起一陣陣的漣漪,以子嗣為契機、以癸水為藥引,終于博得了她的注意。
梁錚低下眉宇,與李含章視線相撞。
她目睹了其中的郁色。
他看上去很不悅、很苦惱、很傷心。
為什么露出這樣的神情?
李含章不解,卻本能地顰起眉,細細地擰著。
梁錚頹然地嘆了一口氣。
“是我錯了。”他沉聲,“怪我從未和你說過。”
他以為自己的心意已足夠明確,根本沒想過李含章會懵懂如此。
可李含章從來都是長在深宮的金枝,自小生活在欺凌與算計之中,如皇宮那等吃人的地方,哪里能教會她何為情愛。
他全然忘卻了這點。
他以為她能自己弄明白。
放任的結果就是如此:她將他的心意理解為了駙馬的職責。
聽到那話時,他險些按捺不住。
想去吻那雙薄情的唇,別講這樣傷人的話。
可梁錚終究沒有。
他的小孔雀,是個天生的笨蛋。
李含章偎在梁錚懷中,懵懵懂懂,安靜得像朵柔順的梨花。
她的手指蜷在他心口。
“說什么?”聲音也很輕。
梁錚埋首在她頸側,鼻梁壓上她垂軟的烏發。
“說我對你的心意。”他悶聲,“我對你,是男女之情。”
“我所作的一切,從來都不是因為駙馬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