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不寒酸,本宮睡得很安穩。張家樓的食點很好吃,最襯本宮的心意。”
飛雪落在鼻尖,被李含章隨手搓去。
“本宮不需要情人,不需要面首,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救。”
她的身影嬌小又輕盈,好似一樹冬櫻。
“本宮成婚了。本宮有駙馬。本宮的駙馬有名字,叫梁錚。”
薛驍聽罷,沉默良久,收回了伸向李含章的手。
“就為了那個泥腿子?”他神色晦暗,“可他有什么好,哪一點更勝于我?”
“我一回上京就聽說,玉清長公主的駙馬胸無點墨、俗不可耐。我不敢妄斷圣人的心思,可這樣的男人哪里配得上你?”
薛驍眼中滿是嫌惡與鄙夷:“我派人打聽過了,北府軍新兵入戰一役,眾兵卒吐得翻江倒海,獨梁錚一人面不改色。”
“如他這等嗜殺如命的瘋——”
“啪!”
響亮的巴掌甩上薛驍的右臉。
“放肆!”
李含章不顧手掌疼麻,怒瞪著一臉震驚的男人。
她疾聲道:“大燕的驍將何時容你置喙!”
如薛驍這等髀里肉生之人,又清楚什么?
“你受先祖蔭蔽、游歷南洋時,無數將士正在塞北與犬戎廝殺。”
不過是憑借著一點聽來的風言風語,就對梁錚妄下定論。
“你以為,是誰率軍平定西北,護邊疆平穩、百姓安寧?”
梁錚豈會是嗜殺如命的瘋子。
這一路走來,她知道他背負著多沉的重量。
沉到她心口灼痛,沉到她怒火中燒。
李含章聲色俱厲:“你既無作為,怎敢在本宮面前造次?”
薛驍被李含章的氣勢呵住,怔愣道:“玉清,我……”
“滾!”李含章拂袖,“再敢出現在將軍府,本宮要你的狗命!”
薛驍帶著隨從落荒而逃。
見薛驍消失在視野中,李含章沒再出聲。
她豎起發顫的小指,小心地避開瞼上的桃粉,以指尖點去零星的淚漬。
“長公主!”元青聽到中庭的喧嘩,自長廊快步走來,“出什么事了?”
“無事。”李含章揮揮手。
她坐回臺階上:“將府門開著吧。”
-
梁錚策馬行過長街,一路返回靖安坊。
周邊景致如流水般走過。
縱是雪夜,上京城熱鬧如舊。
梁錚有些心不在焉。
昨夜,樓宏明同他飛鴿傳書,道是薛驍為李含章送來了不少南洋香料,還約她于今日戌時一同聽戲,地點就在晉昌坊的月明戲場。
梁錚路過晉昌坊時,戌時已過,內里戲聲咿呀。
他有剎那的猶豫——是否要過去看看。
可他最終沒有。
濕潤的土路上,留有馬車的轍痕。
距離將軍府越來越近,梁錚下馬,牽韁步行。
他回到了將軍府。
大門敞開,燈籠高掛。
李含章坐在中堂前的石階上。
她雙手托腮,望著大門。
小小的身影像朵瑩潤的粉花,在飛雪里盈盈地盛開著。
場景尤其熟悉。
梁錚愣住了。
李含章發現了歸來的梁錚。
她站起身,拍去身上的浮塵,小跑到他面前。
清淺的暖香迎面而來,梁錚低頭,去看李含章。
李含章雙瞳剪水,唇點丹朱,白頰微紅,似已在風里等候了許久。
她的發間還別著一支琉璃桃花簪。
看上去樣式頗為眼熟。
梁錚心念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