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哄似的話語低沉而溫熱,驚得李含章渾身一激。
心跳驟然加快,腦袋又懵又亂。
竟急得腳下不穩,失衡地摔往小路邊緣。
梁錚眼疾手快,連忙伸手拉她。
可二人本就走在窄路的邊緣,他自己踏得也不穩,李含章又慌得沒邊、手忙腳亂地抓他,竟將他的身軀也一并帶往坡下。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
李含章的腦袋天旋地轉。
她緊緊地閉著眼,下意識蜷起身體。
泥土摩擦聲后,只有沙沙的聲響,好像有草梗被碾壓折斷。
男人的悶哼埋在其中,幾乎微不可聞。
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
她被什么東西鎖著,沒有再往旁邊滾落下去。
李含章緩緩睜開眼。
她看見梁錚胸口處的衣襟。
鎖著她的東西,是他有力的臂膀。
梁錚躺在地上,身下墊著不少柔韌的蘆葦稈。
他眉關緊蹙,慢慢地松開了手臂。
“可傷著了?”他問她,聲音平穩如常。
李含章撐著坐起身,低頭去看下面的梁錚。
她已經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么。
只搖頭,還沒開口,兩汪熱流就直沖眼眶。
梁錚望著半坐身上的小淚人,眼神溫柔又無奈。
他抬臂,將手在衣襟處蹭得干凈,才去抹她臉頰上淌下的淚。
“我沒事。”他哄她,“沒受傷。”
李含章沒說話,只吸了吸鼻子。
她想站起身,可驚魂未定,襖裙面又被膝蓋壓著,四肢使不上勁兒,甚至連坐在人身上的姿勢都一時有些歪斜。
梁錚單手扶住了李含章的側腰。
“真沒受傷。”他寬慰道,“你還沒我一桿槍重。”
撐在胸膛的小手不再發力。
李含章坐著,埋下頭,仍未回話。
記起那陣草折的聲響,梁錚目光偏折,打量起二人身處的環境。
他回眸,沖人示意道:“看看周圍。”
李含章依言抬起頭來。
淚津津的桃花眸霎時盈滿驚訝。
目之所及處,蕩著雪似的蘆花,攢動的草桿恍若高木林立,頂端的白浪細碎如棉絮。
這是一片毛茸茸的蘆葦地,二人的身影隱沒其中。
風一吹,就能聽到嘈嘈切切的響動。
嘈嘈切切的……喧囂響動。
李含章愣住了。
她想起了那個羞人的夢。
——有人在里頭滾,掀起風,掠過蘆葦。
月光忽然就有了溫度。
落在她手背的那點白,清凌凌地透出暖紅。
燒灼著她,丹朱從指尖漫上周身。
晚風灌過蘆葦,蘆花點點紛飛。
在漫天白絮之中,李含章輕輕地伏下身子。
她也像朵纖柔的蘆花,飛落在梁錚的胸膛,將側耳埋上他心口。
“我做過一個夢。”聲音又輕又細。
梁錚撫過她的發,摘去飄落的一抹絮。
“什么夢?”他問她。
李含章的指尖漫無目的地向上攀爬,靦腆而羞赧的霞色藏在其中。
“我們……滾進了蘆葦里。”
她的目光飄忽著,盯著不遠處的一叢草桿。
梁錚輕輕地笑了一聲。
沒有從前的銳氣,和水一樣溫柔。
“然后呢?”他又問。
李含章沒有回話。
柔白的指觸到分明的頜線,再往上,就是雙唇。
沒再動彈,只停在那兒。
梁錚沒有繼續發問。
下一刻,他摟緊她,坐起了身。
“卿卿。”
半泓月沉在他眼底,色澤清冽,又呈出矛盾的濃郁。
“是這樣嗎?”
他低頭吻上了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