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飛快地縮回雙足。
罔顧白沙濕潤,直接踏往地面。
隨后,她挽起裙袂,向著視線盡頭的女子小跑過去。
那女子生著丹鳳眼、薄嘴唇,瘦長高挑,沉靜雅正,正是李含章從前的侍女畫屏。
李含章以為畫屏尚在燕宮。
從不曾想過會與人在飛泉山莊重逢。
她小臉微揚,喜形于色:“畫屏,你怎會在這里?”
還將雙手背在身后,姿態尤其乖巧。
畫屏聞言,柳眉微挑,對李含章的言行舉止頗為意外。
她侍奉李含章最久,深知自家貴主單純無邪,可李含章從前歷來以倨傲為衣,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將自己柔軟的性子表露在外。
這是怎么回事?
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畫屏的視線不禁掃向不遠處的梁錚——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覺察到對方的目光,梁錚皺眉,不耐地回看過去。
二人四目相碰,火花直冒。
一個嫌對方來得不巧,讓小妻子將他拋之腦后。
一個嫌對方嬌養貴主,讓小殿下越發不適宜在算計中生存。
誰看誰都不順眼。
李含章對二人的摩擦渾然未覺。
她只不滿道:“畫屏,你為何不回話?”
畫屏這才回目,垂首答道:“回殿下,陛下降旨晉奴婢為司正,為二位貴主打點飛泉山莊。不過,奴婢也是四日前才抵達此處。”
李含章點了點頭,梨渦輕泛。
若是她與梁錚不在飛泉山莊,那飛泉山莊就是畫屏做主,不必伺候人時總歸清閑。況且,她的身邊已有梁錚在照料,本也不必再辛勞畫屏。
畫屏微微勾唇,又同李含章道:“清輝殿已打理妥當,殿下與駙馬可隨時搬入。”
清輝殿?
李含章神情一訝。
就是后妃與皇子居住的寢殿?
那可不是她想住的地方。
她搖頭,認真道:“本宮想住宜春殿。”
抵達山莊前,她就已經做過計劃:來都來了,宜春三十六景自然要逐個欣賞。
聽見宜春殿三字,畫屏面色凝滯。
她雖然才抵達山莊不久,卻已將此處布局摸得透徹:宜春殿是皇帝臨幸后妃之所,三十六個小間暗藏各類床笫巧技,因此先帝從不曾令皇子涉足其中。
小殿下怎會想著要住宜春殿?
難道是被駙馬帶壞了?
畫屏不免再度向梁錚投去怪異的一眼。
梁錚不明所以,黑臉以對。
畫屏自知不好多說,便道:“殿下想住何處,就住何處。奴婢便將二位貴主的行囊安置于清輝殿,日常如要小憩,也可往清輝殿去。”
“至于宜春殿,”她輕咳一聲,“就由奴婢為殿下擇一間,可好?”
擇一間……相對溫和些的。
小殿下身嬌體貴,總不能太過狂放。
李含章不曾發覺畫屏的異常,欣然道:“自然好。”
她又想起什么,正要人再開口,卻忽然意識到梁錚還在身后。
小孔雀回過頭:“駙馬。”
梁錚挑眉:終于想起他來了?
“你先去四處轉轉,看看有什么可玩的,為往后行程打算打算。”
梁錚:……
她都發話了,他還能怎么樣?
真是個小白眼兒狼。
他憋住被媳婦拋棄的委屈勁,皮笑肉不笑地應下,就跟上了接引婢女的步伐。
李含章見梁錚走遠,暗自松了口氣。
她望回畫屏,再說話時,竟不自覺間壓輕聲音:“畫屏,這山莊里……”
“可有能穿著衣服泡的溫泉?”
此話一出,氣氛莫名冷沉。
畫屏沒有立刻回答。
她皺起柳眉,目光染上幾許淡愁。
李含章不自在地別開眸。
她未曾多做解釋,只轉過身,走向方才的矮石,重新坐回原處、抬起雙足。眾婢女當即會意,便來為她拭足、服侍她穿上鞋襪。
綿帕濡潤,晶珠彈落。